正文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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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到頭來帝王寡義,曾有諾隻在年少(中)【若局勢和緩,燕便能夠長存;屆時即便朝廷逼迫侵削,燕國也有了退路】
適高皇十一年秋,陳豨在代地反。彼時劉邦曾親率大軍至邯鄲,自南麵進討列侯陳豨,而燕王盧綰亦受命率兵自東北攻打陳豨。
陳豨遣王黃求救於匈奴,燕王綰便也派內臣張勝出使匈奴,並散布陳豨已經戰敗的流言,欲令匈奴毋發兵助之。
說起這臧荼,乃是燕國舊將,秦末陳勝吳廣起義之時,天下大亂。而後大順軍屬意趙人武臣經略趙地。
武臣穩定趙地後,又派韓廣前去安撫燕地,未料韓廣一到燕地竟很受當地人歡迎,被當地貴族立為燕王,上許也。
適秦二世二年,秦攻趙王武臣,燕王韓廣派臧荼率兵相援;而項氏霸王為總盟主,破釜沉舟,大勝秦兵。
高皇元年,漢王邦與項羽分庭抗禮而爭天下,項藉唯恐燕地後院起火,於是揚言韓廣麾下之大將臧荼,功高而勞苦,欲立其為燕王,並將韓廣遷為遼東王,以無終為都。
韓廣對此自然不服,始終不肯赴任,結果於同年被臧荼擊敗並殺害,而燕、遼兩地則皆為臧荼所有。
高皇三年,韓信破趙地陳餘時,聽從廣武君李左車之言,派使者傳信於燕王,欲招降臧荼。
燕王臧荼遂歸順韓信,投降劉邦。
高皇五年,項氏烏江自刎,昭示著劉季叔坐擁天下,而燕王臧荼和楚王韓信、韓王信、九江英布、定陶彭越、長沙吳芮、趙王張耳共尊漢王邦為帝。
後值異侯亂,劉季叔大肆捕殺項氏舊部,令臧荼惶恐難安,於是反漢而起。
季叔遂親自征伐,臧荼終為其所殺。同年,劉邦改命盧綰為燕王。
而臧衍乃臧荼之子,先父亡於劉邦之手,自然時時想著複仇卻苦無良機。
陳豨起事,臧衍適時恰流亡於匈奴,而張勝則受盧綰令出使匈奴,此乃天賜良機。
於是二者甫一相見,臧衍便對張勝言:“您之所以在燕得到重用,不過是因為燕國與匈奴毗鄰,而您通曉匈奴之事罷了;而燕之長存,乃因異姓諸侯屢屢造反,天下數征而惡戰不止。今您一意除去列侯,欲功成而名就,得享殿前尊。然則我等皆除,今上會宅心仁厚,獨餘您燕國之異侯常在乎?”
臧衍之言不可謂不誅心,張勝亦是明晰燕國不過是劉季叔牽製其他異姓諸的棋子而已。
自己和盧綰的小命也在劉邦手中握著,彼為刀俎其為魚肉。
臧衍見張勝皺眉,知他心下已經動搖,便趁熱打鐵道:“您曷不上言燕王,令其暫且放過列侯,並與匈奴暗中勾連?”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何使我等安枕無虞乎?”
聽完張勝的疑慮,臧衍勾唇一笑,“若局勢和緩,燕便能夠長存;屆時即便朝廷逼迫侵削,燕國也有了退路。”
言下之意便是匈奴可靠與否本非緊要,隻要朝廷的顧慮還在就無需他想。
張勝拱手一揖:“謹諾。願我等連橫不決!”
故列侯叛亂成燎原之勢,其盛勢如破竹竟無一能與之相匹,概因其餘烏合眾默許之由也。
盧綰並非愚鈍之流,而張勝之能,其洞悉若此,故而漢、燕敗北一事,疑竇叢生。
為撇開嫌疑,獨善其身,燕王綰於是上書劉邦,言明張勝似與匈奴勾結謀反之意,請求族滅張勝。
彼時劉邦的回複尚未到達燕地,張勝自匈奴而返,便麵見盧綰,詳陳聯軍敗北之緣由。
盧綰這才醒悟,悔不當初,於是又對劉邦進言張勝之事尚待查明,乃他人之過也,並為張勝的家屬開脫,意在令張勝能安心做他與匈奴之間的線人。
而盧綰不知,此時季叔已然收到線報,得知張勝勾連匈奴與列侯確有其事。
因而劉邦已然失去了對燕王盧綰的信任,此際不動乃是留有後著,以待時機。
高皇十一年冬,漢軍在曲逆城下攻殺列侯陳豨的大將侯敞、王黃等人,又於聊城將張春打得大敗,斬首之眾逾萬。
而後太尉周勃平定了太原及代郡之亂。
同年臘月,邦親率大軍攻打東垣未果,叛眾皆負隅頑抗,辱罵季叔。後東垣叛軍降,先前辱罵季叔之卒一律斬首,其餘則處以黥刑。而彼時王黃、曼丘臣麾下所有被懸賞的,也都陸續被活捉,列侯陳豨的軍隊也便徹底潰敗。
陳豨戰敗後,盧綰又派範齊出使陳豨,勸之逃亡匈奴,並與燕國連兵勿決。
盧綰之舉,劉邦盡數獲知,於是他派使臣召見盧綰,盧綰自然稱病而不往。
劉邦便又派審食其,並禦史大夫趙堯召見盧綰,合辦此事,並借機調查燕王綰的下人。
彼時審食其已因其巧言令色得悅於呂雉而受封辟陽侯,季叔此番動作,預示著盧綰已是離死期不遠。
盧綰於是愈加恐懼,閉門謝客,稱病無出。
望見張勝一臉泰然,盧綰苦著臉道:“如今位王侯而非劉姓,唯我與長沙王吳芮矣。去年春,今上族滅了淮陰侯,夏天又誅殺彭越,其皆出於皇後娘娘之意。而今陛下病重,政事盡決於中殿。中殿婦人短見,其誅異姓王與功臣之心路人皆知,我等奈何!”
張勝挑了挑眉,側著臉拱手一揖,卻再無話可說。
局勢暗湧,草木皆兵。連燕王綰稱病不出,其下部眾也都逃跑,紛紛躲藏起來。
審食其暗中偵查,獲悉了燕地的情況,返還長安之後,便並向劉邦做了詳細的呈報。
劉季叔登時怒發衝冠,而後他又從匈奴降俘那裏,得知張勝在匈奴為燕出使的消息,於是判定燕王盧綰造反一事證據確鑿。
正要下誅殺盧綰之令,籍孺恰端著酒漿進來。
季叔忍了忍,便接過漿水,轉臉對審食其道:“如此,朕心頭有數了,你先下去吧。”
“喏。”審食其拱手退下。
待其他寺人宮娥也都下去了,劉邦一把拉過籍孺坐在自己膝上,摩挲著他的手,訥訥歎氣。
“陛下何慮?”籍孺一臉憂色。
聞言,劉邦便把盧綰之事給他說了個大概。
籍孺便道:“昔時陛下大義,與之交好,更因其與陛下同年同月同日以出而格外優厚。既尊榮若此而不感念陛下恩德,若不誅殺,難立世間正氣!”
劉季叔揚起右手抹了把臉,神色倦怠,“一路過來朕與他們都是老東西了,這麼多年的感情,朕心委實不忍。”
“陛下宅心仁厚,可心懷二意之人焉會結草銜環,報於後世君!”
季叔暗想籍孺區區宦臣尚知曉利害,自己確實應當永除後患方為上策。
“那以你看來,此番當如何處之?”
“如今異姓侯唯燕王與長沙王而已。長沙彈丸之地,不足為懼;而燕地苦戰久矣、難抵王師,陛下派大將前往便可。”
劉邦點了點頭,“你見誰能堪此大任?”
“舞陽侯可。”想到樊噲曾給自己添堵,於是籍孺點了樊噲。
“樊噲?他去不合適吧?”想到呂雉必是不願讓自己的妹婿去走這一遭,劉季叔當下便有些猶豫。
“舞陽侯善武,且對陛下忠誠不二,此去最是妥當。”
“可皇後那裏終是不好交代。”季叔皺眉。
籍孺淺笑,“皇後娘娘大義,自是知曉君國大事,又豈會公私不分?”
轉念一想,季叔又覺籍孺之言在理,於是決意讓樊噲去趟這場渾水。
高皇十二年三月,劉邦已是病入膏肓,盡顯油盡燈枯之態。
為穩大局,季叔以樊噲為將,率軍擊燕,念及樊噲武有餘而智不足,於是又擬派太尉周勃後行以輔。
燕王綰雖與匈奴有所勾連,但要他反漢卻是萬萬不敢。
想到過去的交情,他難免欷歔感慨起來,因而聽聞劉邦重病,便帶著自己的親眷、宮人、親信等共數千騎,在長城下等候,擬待劉邦病愈之後,親入長安謝罪。
而樊噲到了燕地,見盧綰竟這般毫無抵抗之意很是不解,便派出使者問其緣由。
盧綰便把事情從頭到尾給寫了個詳盡,並讓使者帶著這封書簡回去複命。
樊噲得知原委後,自然免不了傷懷一番,於是獨自一人約了盧綰於一酒肆會麵。
二人甫一會麵,盧綰便忍不住老淚漣漣,“噲乃我昔時兄弟,而今位尊若此,我心甚慰!”
樊噲也忍不住濕了眼眶,“如今中殿染指政事,我也是無可奈何。累綰至此,是我等近臣未盡為臣之忠、為友之義所致!”
盧綰聞言更是愧怍不已:“若非我自己一時不察,又怎會引火自焚?我早先便當知陛下與我等乃總角之好,終與昔時楚王韓信有所不同,我卻因他等之事連思己身,最是不該!”
樊噲拍了拍盧綰的肩膀,安慰他道:“非是你等之過,中殿之心朝野皆知。若非我與之乃連襟,隻怕也已屍骨無存。”
聽到這裏,盧綰已是徹底寒了心了。
“若我注定要亡,也要絕於陛下,而非此婦人之手!聽殺聽剮,也絕不起兵反漢!”
盧綰的話字字句句落入樊噲耳中,樊噲很是感喟不已,“老家夥!你若無反叛之心,我又豈會任你亡故?”
“可現在軍政出於後宮,隻怕我等再翻大浪也是於事無補。”
“你去匈奴吧。”樊噲放下瓦碗,起了身。
聞言,盧綰難以置信地瞪著樊噲:“樊噲!你—”
“你快給老子滾!別讓老子再見到你!”言畢,樊噲已經麵無表情地轉身。
“樊噲!”盧綰對著樊噲的背影大吼,樊噲卻是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待大步行至城門口,樊噲終是忍不住無聲慟哭起來。
作者閑話:
實在不好意思。近來俗務繁忙又沒有網了一段時間,於是沒有更新,先奉上一章,聊表歉意(鞠躬ing~),如有錯漏之處,容後再改。這篇文文還有一章就完結了,番外視情況而定,新文預備埋坑中,敬請期待,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