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朗的好日子。
    “徐念，陪我出去走走。”
    我說。眯著眼，懶洋洋的裹在駝色風衣裏，竟生出一分滿足的錯覺來。
    “好。”
    坐在車後座，怏怏的靠著。我隻單純懶散的很，連坐姿也尋找最簡單最舒服的。
    “想去哪兒？”
    我想了想，這麼大的S市，竟不知道該去哪兒。嘴角溢出一個苦笑，卻隻好說：“隨便吧。隨便。”臉上現出的苦惱與迷茫的神色卻騙不了徐念。
    徐念看我一眼，不再說話，接著便發動了車子。
    車子似乎開了好久，又好像沒有多久。徐念叫我下車的時候，我已經差點睡過去。我走下車，頓時茫然起來。
    孤兒院麼。來孤兒院幹什麼。
    我回過頭看著徐念。徐念對我一笑，“走吧，進去看看。”
    我抿了抿嘴唇，還是亦步亦趨跟了徐念走進去。
    “阿念啊，你來了！”
    一個看去略有些瘦削的中年女人迎了上來。“阿紫沒有來麼？這丫頭，都多久沒來看望院長媽媽我了！”
    徐念臉上帶著笑，抱了抱這位院長媽媽。“院長媽媽，我來不是一樣麼？你看，今天我帶了朋友過來，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徐念說著拉過我去。我在外人麵前素來拘謹，不言不語的模樣惹多少人暗地裏諷我清高倨傲。我僵著身子，看院長媽媽的笑臉竟想起媽媽，便也微微生出一分笑意來。
    “他叫蓮生，是先生唯一的兒子。蓮生，這是院長媽媽。我和徐紫就是在這個孤兒院被先生帶走的。”
    我自然是猜出了其中的關節。不過我仍不是很清楚，徐念帶我來這兒，莫不是找個人過來懷舊。
    聽完徐念的介紹，院長媽媽滿是笑意的表情裏卸出幾分疼惜來。目光在我臉上、身上打轉，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略顯得粗糙的手掌暖暖的包裹著我，我一僵，終究是放鬆下來，任由院長媽媽緊緊攥著。
    “多俊生生的孩子。陳先生是個好人，願意照顧阿念和阿紫，還年年捐助我們孤兒院。可惜好人不長命……陳先生是被奸人害了呀……”
    手心裏好容易攥出的幾分暖意，硬生生熄了下去。父親的仇。我怎忘了父親的仇。被付子蕭肆意玩弄欺辱了一番，我滿心隻剩了畏縮，完全失了父親遺傳給我的陳家人該有的血性。陳蓮生，你果然可笑的很。
    徐念似察覺了我的異樣，忙過來打斷了院長媽媽的話。“院長媽媽，蓮生最近身體有些弱，禁不得風寒，我們進去坐坐吧！”
    院長媽媽看徐念一眼，意識到了什麼。緊了緊抓住我的手，“你瞧我，年紀大了做事越來越不利索了。蓮生啊，這邊地方小，招待不周全，你可別怪院長媽媽呀！”
    我勉強笑了笑。“沒事，院長媽媽。”
    “孩子們都在上課麼，院長媽媽？”
    “對啊！從前陳先生年年捐助，現在你又接了陳先生的班，孤兒院這邊的孩子們，生活的還是不錯的。就是阿念啊，多回來看看，叫上阿紫，以後還要叫上蓮生，多回來看看我和孩子們啊！”
    “我知道了，院長媽媽。阿紫您又不是不知道，在孤兒院時就頑劣的很，現在越無法無天了。”
    我默默坐著，聽徐念和院長媽媽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可能因為孩子們都不在，孤兒院裏很安靜，安靜的就像，這個偌大的院落，不過是一個空殼。
    “在想什麼？”
    徐念的聲音突然響起。我恍了恍神，看見徐念站在離我很近的位置，房間裏空空的，隻剩了我們兩人。
    “院長媽媽去準備午餐了。我們今天就在這兒吃飯，好麼？”
    我輕輕“恩”了一聲。“徐念，帶我來這裏幹什麼？”
    徐念笑了笑。“不是你說隨便什麼地方麼？我有段時間沒來看望院長媽媽了，自然想過來看看。”
    我扯了扯嘴角。
    “另外。”徐念頓了頓，直直的盯著我。
    “另外？”我挑了挑眉，饒有興趣的對上徐念的視線。
    徐念慢慢的彎下腰，臉一寸一寸的移過來。呼吸聲越來越近，我甚至看的清徐念漂亮的和女人一樣濃密的睫毛和看不見一絲毛孔的細膩皮膚。我慢慢的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徐念。
    徐念的臉蛋是毫無瑕疵的好看呢，我突然想，這麼個帥哥在身邊放了這麼久，我居然從未意識到，真是有點可惜。
    “嗬。”
    徐念輕聲笑了一下。我的臉噌的熱了，轉開了視線，身體也往後挪了挪。無聊犯什麼花癡呢，我罵自己。
    “你的睫毛很密很漂亮，不過沒有徐紫的長，你有沒有發現？”
    我有點置氣的說，眼睛斜斜的瞟了瞟徐念。
    “如你所見。”
    徐念淡淡的說。隱了笑意，也轉開去眼神。
    我微仰著麵，也不急。靜靜等著徐念的下文。
    “徐紫被控製了。”
    徐念輕聲開了口。我的背脊稍微僵了一下，但我立刻命令自己放鬆下來。
    “是他？”
    我本該說出一句陳述句來的。豈料話一出口便顫了尾音。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被監視了。阿紫還跟往常一樣，想怎麼玩怎麼來。不過她自己大概也猜得出。我已經好久沒去見過她了。”
    我默默垂了眼。“你呢？”
    其實我大概猜測的出。就是想證實一番。徐念被囿在我身邊，片刻不得離，總有他的一番授意。
    徐念似乎笑了一下，又好像沒笑。“看著你。”徐念道。“保護你，也穩住你。總之，我們兩個都不要有什麼動作。”
    “拿徐紫來控製你。拿你來監視我。徐念，你這麼看？”
    我放鬆了坐姿，把自己往軟靠椅子裏陷了陷。
    徐念看著我，又好像隻是把視線投在我身上，看的卻不是我。“蓮生，你不會想知道付子蕭和江石宇的關係的。”
    腦子裏轟的一聲。似是平地震出一聲驚雷來，眼前慘白了一晌。
    徐念卻自顧自說著。“蓮生，你不該把你的所有都投了那個混蛋作賭注。他們不過是在玩你。你懂麼？付子蕭再強，沒那個本事區區數月收了整個紅字組，他使的這一招，叫做裏應外合。沒那個外應，他付子蕭強不過幾日。我很早開始暗查付子蕭的底細，可他做事向來利落隱秘，我隻探到半點一點的虛實。先生大概是默認的，隻要不傷到紅字組，不傷到你，撒這些網好處多的多。可是……”
    “可是……可是徐念，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像個傻瓜一樣被你們騙來騙去，這很好玩麼？！林、林放說江石宇可能是殺我父親的凶手，我信了。江石宇打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給我，還寄一堆莫名其妙的照片，告訴我他是付子蕭不共戴天的仇人，決計不會害了我父親讓付子蕭好過，我信了。我和個傻子一樣信了所有人，你現在和我說什麼都是假的，徐念？！”
    我一下子站起身來，紅著眼睛衝徐念吼。
    “你從來不讓別人知道你的想法。蓮生。”徐念很平靜的看著我。“我也從來不知道要和你說什麼。我想盡我所能保護你，幫你，可我永遠晚一步跨進你的世界。”
    我喘著氣，眼神依然惡狠狠的。
    “先生的仇，我來報。蓮生。現在你聽我說，我要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