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朝議(離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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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的時間已經過了,可是我卻沒打算按時去,前麵的人怎麼說我不在意,無論用什麼樣的方法,我都必須達到我想要的效果。
“皇上,要不要用早膳?”雲路上前說,既然我不急雲路當然更不會急。
“不用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放下手裏的奏折,起身往前殿行去,今天還有一場不算好打的仗,而我一定要讓那些人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皇帝。
雲路跟在我的身後,高易也麵無表情的跟著,出了禦書房一直守在書房門外的展梓傑跟了上來,依舊是一言不發。
從這展梓傑到了我的身邊,從來不多話,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為人細心,什麼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帖帖。高易試過他的身手竟然也是讚不絕口,若他不是展風的兒子,也許真的是一個可以用的人。
“梓傑,這次的水災你怎麼看?”突然間這樣問了出來。
展梓傑的腳頓了一下,隨後便跟上我的腳步,用清朗的聲音回答:“皇上,何苦為難臣下!”
沒想到展梓傑竟然給了我這樣一個答案,可不能不說這句貌似無禮的話卻讓我對他有了幾分好感。他做為貼身侍衛,這些事情本就不是他應該理的,就算聽到了什麼也隻能當做沒聽到,就算有什麼想法也隻能當做沒想法,更何況他身份特殊,無論是他還是我都知道他來我這裏的目的是什麼。他明知道我一定會防著他,雖然他算得上是我最近身的人,但他終是和雲路、高易不一樣。
可就是這麼一句話,我倒是聽出了他的為難。在這件事情裏麵,他的確是有很多的不得已和無可奈何。
“抱歉!”淡然的兩個字吐出雙唇,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不懂得承認錯誤的人,剛剛那句的試探和刁難的確是落了下成,有失明君的氣度,難道這皇位真的就將我的心性腐蝕掉了嗎?何時我也做起了如此卑劣的事情來了,“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
感覺身後的展梓傑停下了腳步,與剛剛的一頓不同,他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也許他從未見過我這樣的皇帝吧。
直到高易也落下腳步推了他一下,“走啊,難道還想失職嗎?”
“哦,是!”展梓傑回過神來快步跟上,可我卻聽到他的呼吸有片刻的不穩。
淡然一笑,不再去理會展梓傑。
從內堂邁進和政殿,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的朝臣早就已經分文武立在兩旁了。目光掃過所有人的臉,在他們的臉上看到了各式的表情。有無動於衷的,有微帶不滿的,其中尤以寒忠和展風的表情最為平靜,我的遲來似乎對他們一點影響都沒有。
邁著慵懶的步子落坐在龍椅之上,這是一個怎樣高高在上的位置,坐在這裏我看到的是天下眾生。
站在這萬眾之上的位置,可以高處不勝寒,也可以會當淩絕頂,但看自己如何選擇,如何保有自己的心智了。
坐定之後,雲路高吟,聲音傳到大殿之外,“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丞相展風邁班出列,高聲道:“臣有本,前些時日我西夜產糧大州連日暴雨,渭河水位猛漲,以至渭河汾水段,淨水段河壩決堤,處於渭河中下遊段的佩縣、宣城、河曲縣、越陵城以及郫縣被洪水淹沒,現以至使洛齊州五十萬民眾受災,十萬民房毀於洪水,15萬頃良田變成一片汪洋,戶部初步核算,此大水已經造成五百萬兩白銀的損失。而洛齊州雨勢未停,災情會繼續擴大,請皇上及時決斷!”
展風說完之後,大殿上的大臣們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雖然大家都知道洛齊州遭了災,但是沒有確切的數字出來便不知道這災嚴重到什麼程度,現在聽著那些駭人的數據,不禁紛紛議論,此次洪水百年不遇。
應該做的事情我已經做過了,現在也不想在這件事情再耗費過多的時間和經曆。明天,我一定要讓淩成行。
“戶部尚書赫林聽旨,即日起開官倉,撫萬民,限你十日之內,調集洛齊州周邊各府縣內所以官倉存糧,並將糧食運往洛齊州賑災,並協調各部統集衣物送往洛齊州,可向兵部調集軍帳,以安洛齊州災民。令太醫院向洛齊州派遣五十名太醫,帶足藥材,以免瘟疫橫行。三日內籌集二百萬兩賑災銀兩送往洛齊州!”
“臣領旨!”赫林低頭應下,這赫林在戶部多年,整體協調能力尚佳,“皇上,此次洛齊州水患過重,還需要派遣一位德可安萬民,智可統四方的親使前往洛齊州,統籌四方,救民水火才好。”
這才是重中之重,後方的資源再多,前方無人可用也是一紙空文。何況,我雖然是這樣下了旨,卻也知道這道聖旨執行起來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先不提太尉和丞相的掣肘,就是各地方官員恐怕也沒那麼配合,任誰都知道這親使可不是一般人做得來的,得罪人不說,又吃力難討好,否則太尉和丞相也不會拚著命的往外推。
“關於此事的折子昨天晚上便已經送到朕的案前了,淩晨的時候朕與太尉和丞相都有所商議,寒愛卿的意思是派工部尚書崔行偉前往,可是,展愛卿告訴朕崔尚書重病纏身,不得起身。展愛卿又向朕提意讓戶部侍郎王錦德前往,可寒愛卿覺得洛齊州水患戶部需要協調各部,分身乏術,一時之間朕也是難以決斷,不知道眾愛卿是何意見?”
此言一出,就算是老謀深算的太尉和丞相一時間也變了臉色,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會直接將他們的話在這朝堂之上公開說出來,以至於兩人在此時都是有口難言,說什麼都難免太露形跡,雖然有些事情是顯而易見的,可是他們都不會願意背上因私廢國的罵名,兩人便都隻站在殿上未有言語。
其餘眾臣能上得這大殿上來的都是些深諳為官之道的,如何不懂這其中的道理。
他們就算覺得哪一個更適合,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公然提出,這麼明顯的黨派之爭,無論他們說什麼都是錯。
早就已經預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不禁在心裏輕笑,權謀之事無外如此,今天我就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帝王術。
“眾愛卿怎麼不說話?此事是現今的朝堂大事,眾卿家食君之祿,當知要為君分憂,如今事以至此,卻沉默不言,朕要你們何用?”大殿之上安靜異常,我每說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話聲還未落,滿殿的大臣們都伏身跪於當地,齊聲喊,“臣等惶恐!”
我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卻看不到他們有什麼惶恐,更多的是在看我的笑話,不過我要的便是他們看笑話,若真的是跳出一個來說些我不想聽的話反而麻煩。這還不得不感謝平日裏寒忠和展風在朝裏的影響,這朝中大多的官員都歸在他們黨翼之下,雖說這對我推行我的想法不利,但隻要運用得當,卻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端坐在上我不說話,下麵的眾臣也都不說話,大殿裏安靜得連掉下一根針都聽得到,氣氛壓抑得讓人覺得連呼吸都不通暢了,我甚至看到站在最後排的一個四品官有些微微的發抖。
“寒愛卿,你說當如何?”半晌過後,我方才開口。
寒忠伏身低首,一付君明臣賢的樣子,“此事我與展丞相各有角度,也的確難以決斷,臣不願多言自己如何有理,也不想批評展丞相如何無理,此事但請皇上評斷。”
我要的就是他這句話,估計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我會想要派一個身無官職的白衣去做這麼重要的事情。更也許就算他想到了,他也不會相信這白衣能真的完成這樣的事情,到時候他再從中搗搗亂,恐怕這賑災治洪就更難了。
可是他卻不知道,我既然可以坐上這個位置,手裏當然有些底牌。而我的底牌便是他永遠也不會相信的人與人之間的情義。
“既然兩個人病的病,忙的忙,朕也不能不講人情非讓他們去洛齊州。”這話說得無比的諷刺,百姓生計本應是頭等重要的事情,這些朝廷的肱骨之臣,不思如何為民請命為君分憂,卻隻想著如何才能借著這大災鞏固自己的地位,我西夜朝中的風氣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堪了?
想到父皇彌留之際對我說的那些話,不禁黯然,這朝風再不整頓,我西夜將亡。
“書記官,當殿擬旨,洛齊州暴雨至洪,災毀人亡,現命禦史太夫聞嘉瑞之三公子聞淩為欽差,賜尚方寶劍,代朕巡守,安民治洪,如朕親臨!令工部侍郎行業、虎行將軍曲圖隨行協助。”
工部侍郎行業是展風的人,虎行將軍曲圖則是寒忠的人,派這兩個人去,一來是讓他們的人明著跟過去,防著明麵上的人總比防著暗處的人好些。二來也是告訴展風和寒忠,不要以為我不管不問,我就不知道他們在朝中都有些什麼勢力。
我的話還沒說完,下麵的臣子已經炸開了。一時間竟是說什麼的都有。
“這聞淩是何人?”
“就是皇上當年的伴讀之一,聞大人家的三公子,聽說薄有才名,可卻隻有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又是一介白衣,沒有任何官職在身,如何當得起這樣的大任。”
“就是啊,皇上這是想要提拔親信,唉,也不理百姓死活麼?皇上還是太年輕了,這打仗講究父子兵,朝政可不是那麼回事。”
“張大人慎言!”
這些人說的話聲音不大,若不是我耳音極好是聽不到的,可是這些話對我卻一點影響都沒有,早就知道他們會這麼說,我這麼名不正言不順的得到這個皇位,當然就有心理準備接受朝臣們或當麵或背後的汙穢之言。
這些人在底下議論紛紛,卻沒有人真的站出來說些什麼,就連寒忠和展風都是在下麵沉著臉一言不發,到了現在估計他們也知道他們被我擺了一道,而我現在已經不想去關注他們的表情了,我還有另外一關需要過。
此時,禦史大夫聞嘉瑞出班站定,“臣有異議!”
對於他的出班也是我意料中的事,淩從小便有天才之名,在家裏極得父親寵愛,聞嘉瑞想要保護淩的心極重。這治水的差事,擺明了就是一份吃不討好的苦差,連太尉和丞相都避之唯恐不及,我又是以這樣的手段讓寒忠和展風退出這件事情的,他們二人一定懷恨在心,在治水的過程之中,必然會處處為難淩,在這種情況之下,聞嘉瑞會放心淩去治水才是怪事。
深鎖眉頭,目光裏含滿不悅,沉聲說了一個字:“講!”
我的麵沉似水與不悅顯然沒有影響到他,他朗聲對答:“臣子聞淩,年輕識淺,又是一介布衣,雖蒙皇上看中,卻實在難當大任,辜負君恩事小,耽誤了賑災治洪事大,洛齊州五十萬受災百姓不是兒戲,請皇上收回聖命!”
好一個混跡朝堂數十年的老臣,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大殿之上早早的便有人附和著他的話,“聞大人說的是,請皇上收回聖命!”
可是他有萬千對策,我有一定之規,不僅僅是因為淩是我信得過的人,更是因為我知道,去做這件事情沒有人比淩更適合,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淩的絕世才華。
緩緩的從龍椅上站起身來,徐步拾階而下,帶動龍袍底角的水紋浮動,一派從容篤定,最後停在聞嘉瑞的身前,目視著他剛正的麵龐。
語速緩慢卻又堅定無比的開口,“聞大人,淩不僅僅是你的兒子,也不僅僅是我離稷的兄弟,他還是西夜獨一無二的聞淩,此事,非他不可!”
這話一過,殿內瞬間鴉雀無聲,我隻感覺到聞嘉瑞混身一震,用隻有我看得見的震驚目光看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滿意的看了他一眼,微微勾動唇角,幾不可見的笑了一下,起步邁出大殿,留給朝臣的隻有我堅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