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田宇跑到店門外，左右環視，並沒見到薛智元的身影。
    他到底在哪裏？顧田宇心中一片焦灼，雙手支撐在膝蓋上半蹲著。
    “你在找什麼？”一個深沉的男聲在身側響起。
    顧田宇轉頭，意外的看見了薛智元。那是一張燈光照耀下英俊的臉，明明年輕卻有著年月流逝的痕跡，一種與年紀不相符的表情。
    顧田宇站起來，突然覺得手腕疼。
    “你沒發現自己在流血嗎？”薛智元看著他的袖子，血跡染開一片。
    顧田宇這才緩過神來，翻起手臂，原來是針管被強力甩出去之後，沒有及時止血。
    “你得休息一下，不然真的會死的。清理傷口，然後再吃點東西。”薛智元點燃了一根煙，眼睛看向漆黑的遠處。
    “走吧，如果你不想現在就倒下的話。”
    薛智元沒有理會顧田宇的想法，直接將他帶去巷口停車的地方。
    兩人走到一輛黑色的輝騰轎車旁停下來，顧田宇微微審視薛智元，猜不透突如其來的邀請背後隱藏著什麼想法。
    如果不是為了拿回手機，顧田宇絕不會在深夜和他單獨相處，畢竟對方是有殺害警察前科的黑道大佬。
    “上車。”薛智元解鎖了車門，示意顧田宇坐上去。
    對於這個幾個月前開始混跡於福田區的年輕人，薛智元很感興趣。他做事毫無保留，好像今天就要拚盡全部氣力，甚至有些一心求死的意味。
    如果單純為了賺錢，一定會惜命如金，何況顧田宇現在跟著張星做事，明明有更多的享樂機會，卻過著逼迫自己的生活。
    ——這是為什麼。
    “做什麼？”顧田宇警覺到一種陰謀，下意識想拒絕。
    “帶你包紮傷口，畢竟是我拔了你的針管，作為補償，我請你吃飯。”薛智元避開不看顧田宇，他第一眼看見他注射鎮痛劑時，以為那是海洛因。
    “你總要清理血跡，況且你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是吧？”
    顧田宇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和處境，他說的沒錯。一個街頭收債的混混，住在雜亂的舊式樓房裏，沒錢去醫院做精細的包紮。回到住處，連一塊幹淨的毛巾都沒有，他的傷口麵臨著感染的風險。
    他的臥底生活像一場噩夢一樣，可這場噩夢越來越像真的了。
    “對，我現在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顧田宇淒淒然聳了聳嘴角，拉開車門坐進去。
    薛智元緊隨著上車，嫻熟地從狹窄巷口倒車，以極快的速度開離了粉巷，轉了個彎行駛到蘭埔大街上。
    顧田宇看著車窗外的街景，疲憊地靠在車椅上，漸漸困倦。
    “你是哪裏人？今年多大？為什麼會來福田區這個鬼地方？”
    薛智元看到顧田宇眼睛半合，不想讓他太早睡著。
    “我啊，今年24，華清市人。沒想過要混社團，但是家裏欠債了，聲譽不好，正經工作沒人雇傭，隻能來福田區。”
    “哦？這麼慘？欠債不是什麼大事，怎麼會連累的連正經工作都找不到呢？難倒需要你還債麼？”
    “嗬，誰要管他，不過不是一般的欠債…總之是很麻煩的事。”
    顧田宇露出很不愉快的表情，薛智元的問話讓他想起了他的父親，和不願想起的過去。
    薛智元暗自笑了，看來這個悶聲闖禍的年輕人和家裏的關係很惡劣。
    經過鑽彙廣場的一家藥店，他們買了一些紗布繃帶，消炎止血藥物。隨後車子拐到左側的岔路，在一間路邊餃子館旁停下來。
    “到了，下車吃飯。”薛智元解開安全帶。
    顧田宇一點也不餓，無奈要陪著這個心思難以捉摸的家夥，隻得默默推開車門。
    餃子店並不大，由一家五口經營。裏間坐著兩小桌客人，無非是打工仔和生意人。門口的煮鍋冒著騰騰熱氣，老板正不停地包著餡料，一兒一女打下手。
    看到有新客人進店，老板熱情地招呼起來。
    “吃餃子？裏麵坐，有豬肉白菜，豬肉芹菜，都現包。”老板說話誠懇老實，能聽出輕微的北林腔。
    “我們坐外麵敞篷，來兩份豬肉白菜。”
    “拉皮子賣完了，冰峰要嗎？”
    “行，兩瓶常溫。”
    老板從貨箱裏取來飲料，開了蓋送過來。顧田宇看著老板和薛智元聊天，如同熟人一般，像是老相識。
    “聽星哥說，老大你很愛吃餃子。”顧田宇喝著汽水，察言觀色。
    “是，你愛吃嗎？我覺得它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涼爽的夜風吹過，薛智元心情不錯。
    “今天的事，我還沒有道謝……”顧田宇想接著說下去，被打斷了。
    “你先用紗布包一下，隨隨便便清理傷口可不行。我打了電話給雷大夫，等吃完飯，到了我家，他也差不多從紅會醫院趕過來了。”
    顧田宇瞪大眼睛，原來他是想帶自己回他家包紮？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混混，值得黑道大佬如此上心？
    “謝謝老大，聽池璟說撿到一部手機，後來交給了你。我恰好在俱樂部丟了一部，我沒錢買新的，找了很久沒找到，不知是不是池璟撿到的那一部？”
    顧田宇試探著問道，他每說一句話都要思量再三，深怕引起薛智元的懷疑。
    薛智元抬眼銳利地看了一眼顧田宇，看到他臉上隱藏的緊張神色。隨後伸手從衣兜裏拿出一部手機。
    “這個？這個款式挺別致。”
    “山寨機，沒什麼像樣的。”
    薛智元把手機握在手裏，拖拖拉拉一直不還，玩笑般地看著他。
    他到底要幹什麼！難倒很想享受別人求他的樣子嗎！顧田宇死死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兩人無話可說時，鈴聲忽然響起。
    顧田宇霎時吸了一口涼氣，誰打來的？蔣源還是白楊？
    薛智元看了一眼屏幕，一個陌生號碼，來電地區顯示：廣海。
    此時的顧田宇看不到屏幕上的號碼，隻見薛智元直接按下接聽，他隻覺得自己的血液在這一刻靜止了。
    薛智元沒有出聲，隻等著對方說話，像是等待著一個機密浮出水麵。
    “喂？是顧田宇嗎？是我啊，何玉潔，我找了你很久，你的手機號碼為什麼要換，你真的去江津了嗎？”
    薛智元重新看向顧田宇，捂住通話口，問道。
    “何玉潔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