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李遙，你們真不愧是雙胞胎，連錯的題都一模一樣。”一年級一班教室裏，語文老師指指卷子，衝眼前兩個學生嘲諷笑道，“床前明月光，後麵是什麼？”
    “疑是地上霜。”兩兄妹奶聲奶氣的回答。
    “看來都挺清楚的嘛，給我用粉筆到黑板兩邊默寫下半句，不許偷看對方的內容，被我發現【竹筍炒肉】兩次。”
    兄妹倆不約而同摸了摸屁股，皺眉走到黑板麵前，慢慢默寫出來：疑是地上雙~
    教室內響起陣陣哄笑，語文老師兩眼翻白，無語道，“好吧，錯怪你們了，本來以為你們有人作弊，現在看來，應該是雙胞胎的心靈感應在作怪。”
    “心靈感應，”李逍好奇地望著老師，“那是什麼？”
    “以後你長大了就知道。”語文老師撩了下燙成大波浪的長發，不耐煩回答。
    李逍天生好奇心重，向來不知害怕為何物，從小就是野猴子，幼稚園開始就收羅了一幫小弟，從幼稚園到一年級，蟬聯猴王寶座四年，從未被超越。父母老師不讓做的事，隻要他好奇了，總會想方設法去了解，不過，交代他要完成的東西，他也能在最快的速度做好。李遙比李逍晚出生一分鍾，除了長相有幾分神似，性格則與李逍截然不同。她膽小怕事，內向文靜，說話總是細聲細氣，反應又老是慢三拍，老師見了她那低眉順眼的小模樣，也不願隨意動怒，生怕把她嚇暈過去。
    不過，這些隻是兄妹倆在外麵的表現而已。
    黃昏時分，下課鈴響起，孩子們一窩蜂衝出教室，李遙背著粉色書包，獨自走在最後，清秀的眉眼被厚重的劉海遮擋，此時她低頭看著路麵，仿佛與外麵的世界隔絕，周圍嘈雜的笑鬧絲毫不能引起她的興趣。
    “遙，你先回家，我晚點再回去。”李逍左手拿著一隻最新版的先鋒陀螺，右手敲敲李遙的腦袋，“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沒什麼，就是有點想吃校門口的蛋糕。”李遙衝李逍眨眨眼，罕見的帶了些俏皮，“這周的零花錢用完了，你還有嗎？”
    李逍摸了摸下巴，抓過身邊一名矮胖的小男生，“小胖，給你個機會當我小弟，你身上有多少錢？”
    “買文具盒的十元，我還沒用。”小胖吸了吸鼻子，看向李逍的眼裏，有羨慕也有畏懼。
    “給我。”
    “好。”小胖表情掙紮了半秒，很快做出妥協。
    “買了蛋糕就趕緊回去。”李逍轉手把錢塞給李遙，儼然一副小大人模樣，“別讓我擔心你。”
    “我知道了。”
    李遙兄妹倆的家距離學校較遠，坐11路公交經過八個站，在望龍小區站台下車，再走幾分鍾，就到了。
    “姐姐，你怎麼才回來。”開門是個瘦小的男孩，眉目精致漂亮，皮膚卻有些蒼白，他此刻見到李遙，高興得像無尾熊掛在對方身上，吧嗒連親幾口道，“我好想你啊。”
    “媽媽不在家？”李遙怕男孩摔著，趕緊抱住他，左右張望屋裏，神情裏有些不易察覺的緊張。
    “嗯，她去買菜了。”
    “那就好，”李遙鬆了口氣，把男孩抱到沙發坐下，他們本就差不多身高，幾步路的距離，李遙卻走得滿頭大汗，“最近感冒好些了？還咳嗽嗎？”
    “不咳嗽了，”男孩眨巴眼看著李遙，眼裏滿是濃濃的依戀，“你多陪我說說話，我整天都想著你，心裏好難受。”
    “好的，我們去你那兒說，我怕媽媽看到你跑到外麵，又打你。”
    “我不怕。”
    “上次她打完你，你就發高燒了，幾天都退不下去，媽媽不給你吃藥，我去藥店買藥他們又不賣給我，最後還是你自己好起來的，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李遙皺眉，牽起男孩的手走進右邊的小房間，“我不想你再生病。”
    男孩的房間很小，一張單人床，旁邊緊挨著一個小立櫃，櫃門是滑動開關的，僅僅這兩件家具，便將房間擠滿了。相較而言，男孩擁有的東西更少，身上一套衣服，櫃子裏一套，別無其它。
    “悅，今天刷牙沒有？”
    “刷了。”男孩原本沒有名字，悅是李遙學會認字以後為他取名，當時她還一本正經告訴過他，悅是高興的意思，她希望他能夠一直高高興興的。
    “牙刷要藏好，別被媽媽發現了。”
    “姐姐放心，我藏在床底下，不會被發現，”悅獻寶似的從床下取出一支紫色小牙刷，上麵印著卡通米老鼠的樣子，正是李遙前兩天給他買的那支。
    “牙刷是清潔牙齒用的，不能這麼放在地上，我給你張小手帕，記得用完包起來。”李遙從校服褲兜裏拿出一張米黃色繡著小花的棉帕，用它細細把牙刷包裹起來。
    悅滿臉微笑的看著李遙的一舉一動，黑葡萄似的的眼珠轉了轉，忽然道，“姐姐，等我長大了，我要娶你。”
    “笨蛋，我們都是媽媽親生的，不能結婚。”李遙趴在地上把牙刷放回原處，回頭白了悅一眼。
    “我不管，我就要娶你。”男孩嘟嘴，瘦小的臉蛋頓時氣呼呼的。
    “好，到時候再說吧。”李遙笑了笑，摸摸悅的小腦袋，小大人似的歎口氣道，“其實我覺得你很好看，一點也不像怪物，媽媽對你太壞了。我會認真讀書，等我長大，我就出去自己掙錢，把你也接到我那裏一起住。到時候，我不會把你關在房間裏，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如果跟你在一起，一輩子都在這個小房間，我也高興。”
    “你還沒看過外麵的世界，那裏有很多好玩好看的東西。”
    “你喜歡那些嗎？”
    “當然喜歡，我還喜歡吃蛋糕，今天我買了塊比以前更大的，我打算分成四份，你一份我一份，媽媽和逍各一份。”
    ……
    軟糯的童音在小房間內不斷響起，輕快的笑聲仿佛小精靈般，長著翅膀飛向窗外。
    客廳的鍾聲敲了六次，悅緊皺眉頭，不滿的嘀咕道，“時間過得太快了，我們才說了幾句話而已。”
    “我都說得口幹了，怎麼可能才幾句話，媽媽要回來了，我去客廳待著哦。”李遙為悅擦了擦嘴角的奶油，悄聲道，“晚上等媽媽睡著了，我再來找你。”
    “真的？”悅雙眼發亮，剛垮下的臉迅速化為燦爛無比的笑容，“我們拉勾勾，不許你耍賴哦。”
    “拉勾勾，一百年，不許變，蓋章！”
    李遙剛在客廳坐下，拿出語文作業本準備寫字，鑰匙轉動大門的聲音響起，她快速起身，打開門一看，果然是媽媽買菜回來。
    “媽媽，今天我用零用錢買了個蛋糕，分你一份哦。”
    進門的女子名叫劉芳，二十八歲，長眉鳳目、鵝蛋臉，原本生得端莊美麗，極富古典韻味。可惜，她偏要走不尋常路線，把自己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
    隻見她把眉毛勾畫得細長高挑，化著濃濃的煙熏妝，臉蛋打了厚厚一層粉底，仿佛一張口說句話，就會撲簌簌往下掉著灰，劉芳不僅化妝就像鬼畫符，穿衣打扮更是低俗大膽，低胸吊帶外加超短裙，黑色絲襪還是帶洞洞的，一看便不像良家婦女，事實上，在她嫁給李遙父親李彥宏之前，她是做【生活服務類】工作的。
    劉芳手裏提著幾袋蔬菜瓜果，還有一大袋豬肉和一小袋牛肉。隻見她先蹲下身子親了親李遙的臉蛋，然後看了看桌上還剩一半的蛋糕，那蛋糕其實隻有碗口大小，被切成兩塊，每塊看起來便更小了，“遙遙真乖，媽媽不吃蛋糕，你把媽媽那份一起吃了吧。”
    劉芳說完也不理會李遙的反應，徑直打開悅的房門，把手中的豬肉扔進去，滿臉嫌惡道，“怪物，肉來了，吃死你。”
    “媽媽，他不是怪物，他是我弟弟。”李遙抬頭望著母親，眼裏滿是不解和傷心。
    “遙遙，你還小，不懂這些，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媽媽的感受了。”劉芳雖然對悅態度惡劣，對其他兩個孩子卻又極其溫柔，她摸了摸李遙頭頂，輕聲道，“今晚我們吃蘿卜燉牛腩，你快去寫作業，寫完才能看動畫片。”
    “好吧。”李遙不情不願的點頭，心裏覺得，即使她長大了，也不會討厭悅。悅比她晚了半小時才被剖腹出來，原本前兩個孩子順產順得好好的，到了第三個孩子，突然他就在裏麵掉了個頭，變成頭上腳下，沒有辦法，醫生護士隻好臨時又給筋疲力竭的劉芳做了剖腹手術。
    或許，正是因為他的出生令劉芳受了不少罪，後來發現他是怪胎後，她才會更加厭惡他。若不是李彥宏極力阻止，她早就把他丟出去，任他自生自滅。
    李遙重新坐回沙發，默默寫著作業。她的父親是位小白領，工資不算特別高，不過因為是家大企業，工作穩定，所以一做就是十年，如今從普通員工升到了小主管，勉強也算有點成就。
    這套套二的房子是他五年前買的，付了一半首付，另一半分期十年還清。廚房傳來切菜的聲音，李遙舔了舔唇，感覺肚子又餓了。不管吃多少食物，她似乎總是很容易感到饑餓，摸摸肚子，李遙環顧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