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不速之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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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著校慶的事情,眾多多年未見的同學都聚到了一起,聚餐自然是雷打不動的保留節目。
    當年意氣風發的恰同學少年,如今大部分都已經為人父母,曬孩子的工程,從朋友圈徑直搬上了餐桌。
    “好不容易擠出時間來參加同學聚會,我兒子鋼琴國際鋼琴賽隻好讓他爸陪著參加了,上次獲得全國一等獎的時候電視台還追回家采訪了!”
    “就是,小孩子的事情最麻煩了,我閨女上個月在韓國舞蹈比賽,被星探看中了,唉,我可舍不得她這麼小就出道!”
    ……
    “程弈棋,你呢?”
    一圈下來,終於有人注意到了一晚上都一言不發的程弈棋。
    “額,咳咳……我還單身……”程弈棋早習慣了默默無聞,原本正百無聊賴的喝著果汁,忽然被人點名嚇得被嗆了一口,果汁險些從鼻子裏麵噴了出來。
    “什麼?還單身!”幾個女同學聽到後,似乎完全放棄了曬孩子的陣地,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的加入到對程弈棋的討伐裏。
    錢鍾書老先生說,婚姻就像圍城,外麵的想進去,進去的卻想出來。
    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程弈棋倒沒怎麼想進去,倒是那些有家有口的同學恨不得現在就把她拉進去。
    這個年紀還不結婚,仿佛已然犯了不可饒恕的滔天罪行。
    “我老公有個同事,人特優秀,我給你介紹介紹?”
    “哎,我也有個朋友,剛離婚,要不處處試試?”
    程弈棋的嗓子還沉浸在被嗆了那一口果汁的痛苦中,因為咳嗽憋得眼淚汪汪,隻得連連擺手以示拒絕。
    “弈棋,你不會還在等……易忱吧?”忽然有人開口,程弈棋的腦袋忽然嗡了一聲,然後緊接著一片空白。
    易忱
    這兩個漢字,十五個筆畫,算起來很久沒有出現在她的生命裏了。
    可如今,當這個名字重新出現在她的耳畔時,又是那樣的溫熱,仿佛從未離去。
    “抱歉,飛機晚點,我來晚了。”這個聲音,熟悉而陌生。比從前的意氣風發,多了些成熟內斂,也多了些桀驁不馴,還摻雜著一絲絲疲憊的意味。
    包間的門驟然打開,一個挺拔的男人出現在包廂門口,他的臉上仍舊是冷清的樣子,盡管掛著標準的微笑,卻絲毫看不出他所謂的歉疚。
    易忱
    對,就是易忱。
    難道這個人是屬曹操的嗎?這麼經不住念叨!
    程弈棋的眼珠子險些都快要瞪得掉了出來。
    “呦,易忱!哈哈,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呢!”當年的班長趙桓舉著酒杯,挺著他那微微凸起的啤酒肚站起來說道,顯然,他這個組織者早已料到易忱這“不素之客“的到來。
    “就是,就是……”大家都站了起來,客套的附和著。
    程弈棋仍舊愣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腦袋卻飛速的運算著究竟是該像他們一樣客套的站起身來以示歡迎,還是應該憤怒的摔門一走了之?她的臉上有一絲絲的紅暈,如同藤蔓一般蔓延到了耳根。
    易忱像是沒有注意到她,徑直走到包廂的最裏麵,端起一隻高腳杯,加入到了同學之間的寒暄中:“我來晚了,自罰三杯,大家請便。”
    程弈棋不敢望向包間的另一端,隻得自顧自的低頭吃菜。
    她能在眾多嬉笑怒罵、推杯換盞的聲音中輕易的分辨出易忱的聲音,她甚至能夠想象得出他每一次講話時的眉毛略擰和微微上揚的嘴角。
    七年了,那些細小如牛毛的東西似乎一點都沒有被時光的長河給衝刷幹淨,反而更加清晰明了。
    “易忱,聽說你在上海創辦個‘忱奕電子商貿’,不然哥們跟你去上海發展得了?”幾杯酒下肚,有個同學摟著易忱的肩膀開玩笑道。
    忱奕?程弈棋的腦袋忽然嗡了一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名字,是他們熱戀的時候,她取給她們“未來寶寶”的名字,裏麵各取了他們兩個人名字中的一個字。
    那個時候,易忱還對著自己好一陣嘲笑,怎麼如今……
    “以後啊,”易忱忽然開口,然後仰頭緩緩的喝幹了杯子裏麵剩餘的紅酒,“我準備把公司搬回L城,還得大家多多關照啊。”
    “搬回L城?“程弈棋的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一幕幕的畫麵閃電一般湧上程弈棋的眼前。
    “易忱,你為什麼要和我分開,為什麼?“程弈棋在雨中,拽著易忱冰冷的手,歇斯底裏的問。
    “算我對不起你,程弈棋,我會離開L城,不會再回來了。“
    “哎,易忱,高媛今天怎麼沒來?“一個男生忽然問道,把程弈棋的思緒瞬間拽回酒桌,程弈棋的耳朵像是一個收音器,生怕落下一個字。
    “就是,你們什麼時候辦事啊?這麼多年都沒什麼動靜,咱們可都等著喝喜酒呢!”
    易忱沒有答話,隻是諱莫如深的搖了搖頭,嘴角還掛著一抹令人遐想的微笑。
    從畢業開始,準確的說,從易忱與程弈棋分手開始,高媛這個名字就已經和易忱牢不可分的綁在了一起。
    程弈棋感到腦海中有些怒不可遏的感覺,氣哼哼的端起眼前的高腳杯,一飲而盡。
    “哎,弈棋,你不是也剛從北京回L城發展嗎?看來你倆還很有默契啊……”程弈棋的大學室友趙思雨不識趣的悄悄捅了捅程弈棋,但是看到程弈棋憤怒的目光時,隻好自覺的閉上了嘴巴。
    原來最可悲的事情不是各奔東西,而是多年以後,還是容不得別人對那段過往開半點玩笑。
    “哎,大家聽我說,趁著咱們學校百年校慶,咱們新聞係04級的學生難得聚,咱們不如就當重走一回青春,每個人都聊聊當年的事情,怎麼樣?”
    趙桓的提議讓大家頓時醒了酒一般,紛紛拍手稱讚。於是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
    “當年我可是暗戀咱們班趙思雨四年,沒想到最後連手都沒牽一下,青春啊,就是遺憾!”
    “我現在真的特別想念上學時候逃課的日子,不用為了車子房子的事情憂心,所以啊,青春就是無憂無慮!”
    “我啊,我記憶最深的,”易忱輕輕晃了晃杯子裏的紅酒,嘴角略略勾了勾,程弈棋的眼睛像是被勾住了一般,直愣愣的望著他,“恐怕就是那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了。”
    旅行?程弈棋原本心裏的小火苗如同被澆了桶汽油,蹭蹭蹭的竄了上來。她怎麼會不記得,那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她才是始作俑者。
    那是大三的時候的寒假,程弈棋攛掇著易忱一同去旅行。沒有目的地、沒有錢,程弈棋拉著易忱就上了一列南下的火車。遊玩基本靠走,車票基本靠逃,景點基本靠蹭。最後還是林汀打到卡上的500元錢救了急,不然,他們非要露宿街頭不可。
    這些記憶,程弈棋許久都沒有敢去翻開過。生怕那些過往的甜蜜,會驟然化作一場淒厲的暴風雨,將她淋得手足無措。
    易忱的話音剛落,在座的同學們紛紛意味深長的將目光投射到了程弈棋的身上。
    “青春不光得有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還得有一場說分就分的戀愛!”程弈棋再也受不住心中焦灼的怒氣,站起身來,端起旁邊的酒杯一飲而盡。
    這次,是白酒。
    順著咽喉,那種辛辣刺激的味道緩緩地蔓延著,嘴巴、食道、胃。程弈棋的生物學的很差,她不知道這些液體究竟還要有多久才能將那種灼熱感消耗,她隻知道,這個地方,她一秒鍾也不想呆下去了。
    “為什麼突然要分開?為什麼突然選擇跟高媛在一起?為什麼突然不要我?”她曾經在無數個黑夜中,揪著易忱的領子,涕不成聲的哭喊,但那都在夢中。
    這句話,在她的世界裏回響了七年,卻始終如同跌入黑洞,杳無音訊。
    她曾經設想過無數次的重逢,是揪著他的領子歇斯底裏,是不屑一顧的擦身而過,甚至是釋然的一笑泯恩仇。
    但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最終還是以她的落荒而逃收場。
    是的,她是個懦夫。
    七年前就被拋棄的懦夫。
    她像是終日生活在黑暗中的鬼魅,驟然看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陽光,仍是會狼狽的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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