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來，便是見得周旭一個人，靠著牆，單腳靠在牆上，與那片陰影融合一起，留出幾分滄桑的剪影。
    他真的是黑了很多，有種精神奕奕的味道，許是當了丈夫，也多了些穩重與深沉。
    恭喜啊，我如此說著，他抬眼看我，問我恭喜什麼。
    這一眼的滄桑是有些苦澀的，我訕笑一下，不再說話，錯開他一些，走向電梯，周旭跟著我身後，他已經知道我的情況，在英國時候他便是知道我的胃裏長了個瘤子。
    “這兩年過得還好麼？”我這樣說著隻覺得傻得可愛，便又自言自語，“我們好像無話可說。”畢竟很多事，在這個時候，我們都沒有提及的理由與必要。
    “我回部隊了。”
    “喲，難怪一身綠皮”我衝了杯咖啡給他，很歡喜他打開這樣的話題，“部隊感覺怎麼樣？”
    他眉頭一挑，“夥食不錯，你喝咖啡還是不加糖？”
    “這個隨意，我就是喜歡咖啡味道，不怎麼喝咖啡。”一陣沉默，我抬手撈了下他的腦袋，就是板寸，發型並不好看，他的五官堅毅加上那身痞氣，倒是搭配，“以前天天被你嘮腦袋瓜子，這會兒回你一次。”
    “錙銖必較。”周金主這人訓起人都是標準紅旗文化，我難以應對，便嘿嘿笑著，正好聽著滴滴的聲音，便喝了口熱水，這杯子是許良生前段時間弄過來的，每天到喝水的時間便會提醒，事兒逼總是能想到這樣事兒逼的東西，“你，嗯，那個問你個事兒。”
    “那段時間我家裏出了些問題，不得不會國，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
    哦，他真是知道我要問什麼，不過這話就有點敷衍了，說跟沒說一樣，他放下那苦不拉幾的黑咖啡，眉頭皺皺，“你又放鹽了。”
    我小人得意地笑著，“放點鹽味道好。”
    周金主一臉沒看出來的模樣瞥我一眼，“最近藥膳去吃了麼？”
    “別提，聞味道就想吐。”
    “得了吧，小崽子，得了便宜還賣乖，要不是許良生那老狐狸非得盤下我家藥膳店，真當你一天一頓吃得了。”
    我就一臉微妙地看著周金主，又重新打量他一身軍裝，“你是不是家道中落了？”話音還沒落呢，他便撈了下我的腦袋，順手撈下了我的帽子，“胡說甚呢，才見麵幾天，有這樣說你周哥的呢。”不過話到一半，他忽然頓住，笑容也收起來看著我，我拿過帽子，卡在腦袋上，光頭就是這不好，容易冷，“前兩天剛換的發型，這兩天就給剪了，你要見到頂尖理發店的小哥，記得給我要點補償費。”
    “你瘦了。”老半天，周旭這樣說。
    這是客觀現實，無法隨著人的意誌為轉移。
    我心一顫，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
    此時已經有點入秋的味道，尤其是剛剛下過雨的北市，空氣難得的涼意與清新，文藝點就是所謂的thefallisdown，我笑著看他，“周旭，我們商量個事兒吧，我出院之前，你不要來看我了吧。”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炸毛，見他這反應，我便鬆了口氣，放鬆些坐著，周圍又是這樣的沉默，他坐得端正，調整著手套，又是隨意的樣子抬眼，“你決定好了？”
    我笑著點頭。
    下一秒他已經起身，順手摘下我的帽子，將他的軍帽戴在我的頭上，“那年我跟著你走，很想問你要不要跟我去當兵。”
    “為什麼沒有？”
    他隻是笑笑，戴上我的帽子，8月時候看著很是不倫不類，不過在他這樣一個人身上，似乎很是正常，我一時興起，站起來，平地一聲吼，“周長官！”他回頭，幾分意外，我便立刻取下軍帽，稍息，立正，與他敬了一個軍禮，“新兵夏至報到！”
    “站立30分鍾，不準動，新兵蛋子。”他的聲音中氣十足，轉身都是那麼幹脆。
    我自然不會那麼聽話，緩緩地坐下來，看著對麵的咖啡杯發呆。發呆是無止境，被打斷是一陣腳步聲，很輕，我知道是許良生，他這人走步不慢，聲音總是可以控製得很輕，等我反應過來，已經披上了一個毯子，這感覺跟個女人的披風似的，“你現在還真是把我當娘們了。”
    “這次化療結果還好。”他輕輕抹著我的眼角，“沒準能多哭幾天。”
    “那我還不如不期待結果。”我順手按著他的手，蹭蹭左眼角，真是濕漉漉的一片，“周旭以後不會過來了。”
    “我知道。”
    “嗯。”他點點頭，拿過我的杯子看看，挺滿意地放好，“走吧，去吃晚飯了。”見我又是一臉苦澀，他也是你還真矯情的麵容，我把毯子往肩膀上一甩，頗有大河向東流的味道，“走走走，去吃飯去吃飯，許先生您那金貴的胃傷不起。”
    “你句句帶刺。”
    “今天過了就會好。”我不以為然，帶著些小跑地在他前麵，“許良生，沒有別人了吧？”
    “什麼？”他眯眼笑著，純真無辜。
    許久，我聽見他說，“沒有了，隻有我了。”
    

    作者閑話：

    作者今天給小王子打電話，瞬間被治愈了。。。小王子說準備去普林斯頓大學，又瞬間更王子了，給我家的軍官迷點個香先，我覺得他們不大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