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各種方法收養一個小孩，隻是沒想到會是這個方法。
    小油瓶自己找到我住的地方，敲開我的門，手裏拿著一個五毛錢作業本，照本宣科，你好，我是林崇安，北市二拔子來，今年九歲，小學四年級，哥哥…。。
    我不記得有你這個弟弟，我腿一退，直接關上門，不到五秒便又是敲門聲，便鬱悶地裹著毯子過來開門，那小孩看了我一眼，迅速舉起那五毛錢作業本，擋住半邊臉，又開始機械似的讀著，哥哥，我的父親是林覺民，一個月前不幸去世。
    停，我打斷他，抽過他的作業本，小油瓶挺緊張的模樣看著我，手指，臉都紅紅的，林覺民，就是我當初的監護人，作業本上的字兒說實話，應該還是監護人的字，這字兒我認識，這人長什麼模樣沒記住，倒是這字兒記住了，蒼勁有力。
    這是他給我留的遺言，照顧他的兒子，算是對他的報答。
    是不是，當初，我的父親，也是這樣拜托監護人。
    我微微晃神，又打量著這個孩子，沒有他父親那番模樣，呆呆的，放開些門讓他進去，他長長舒了口氣，小心地看著我，也不走動，我說你發什麼呆呢，他問我要不要換鞋子，這樣子我就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時候剛到監護人那兒的模樣，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監護人實在聰明，知道我是怎麼長大的，所以也會知道怎麼照顧這個孩子。
    我拿了棉拖，到他麵前蹲下來，來，鞋子換下來，你還沒吃飯吧，有什麼想吃的，給你做些吃的吧。
    小油瓶咬著唇不說話，倒也乖巧，放下書包，跟我後麵走著，我打開冰箱，工作半年時間，包吃包住的，這裏冰箱裏沒什麼東西，就是些掛麵，我問他吃不吃麵，他點了點頭。
    又拿了雞蛋出來，他眼睛咕嚕咕嚕地看著，最後很小心地問我，可不可以多加一個雞蛋。
    這孩子，我莫名地心酸一下，點了點頭。
    如今暑假，半年已過，小油瓶已經習慣我這裏的生活，讀書的地方就是附近的小學，給他買了輛小自行車，下了學，會騎著車到我的工作樓，在樓下等著，看門的阿姨喜歡他的乖巧，會給他些水果糕點，為哪天沒來，還會念叨兩句，有時候還會帶一句哪家姑娘怎麼怎麼樣，我不為所動，她也不厭其煩。
    我對外麵說，小油瓶就是我兒子，還會說，小油瓶像他媽，秀氣。
    小油瓶沒什麼意見，但是一直叫我哥哥。
    長兄如父，也成。
    帶著小油瓶，便搬出了企業宿舍，轉正之後工資8000，又有住房補貼，總體也還不錯，也能一星期帶小油瓶下下館子，今天周五，就是兩人下館子日子。
    酒足飯飽，他小心地說，哥，要開家長會。
    你考了倒數第幾？這是實話，這孩子雖然聰明，奈何不怎麼學習，看著回來也會按時寫作業，認真得很，就是一檢查都是錯的，他沒有說話，我便開了個玩笑，你們班總是考倒一那個來了麼？
    來了。
    那就成，我舒了口氣，你可別當倒一。
    他這次倒二。
    我笑了笑，還好你不上不下，要不然真得抽你丫的。
    子不教，父為過，長兄如父，由此類推，我頗為內疚。
    回去路上，我很有責任心地教育他要人往高處走，心往低處流，他就低著腦袋應著，回去便埋在餐桌上寫起作業，頗有懸梁刺股的模樣。
    鑒於海市房價貴得離譜，我隻租了一室一廳，客廳兼職小油瓶的書房，特意配了個大號台燈，保護視力。
    我翻著相關文獻，尋找降低介電常數的新方法，他便在寫作業，等我文獻看完，他小心地瞄了我幾眼，視線相碰，又迅速縮了回去。
    題不會做麼？我問了白問，便走過去看看成果，說實話，答的還不錯，這孩子平時作業做的就是不錯，就是考試不理想，有的人似乎怎麼努力都是中等位置，人總是會有極為聰明的，又總是會有極為平庸的，小油瓶，我，都是如此，強求不得。
    把他不會的幾道題講了，又拿著那家長會的通知單看了看，是下周二，正好也是他放暑假時間，又得找個地方把他丟進去。
    有孩子請假總是會比較方便一些，科長是個母性光輝很濃烈的冷漠黑框女子，最愛的另一條請假理由是在家被老婆訓。
    小油瓶讀書地方就是企業十分鍾路途的小學，普通的小學，貴的也上不起，不過教育現代化，比如不時有孩子冒兩句英語，不時有幾個外國人走過。
    小油瓶還是四年級，本來想讓他直接讀五年級，不過想想十歲小了點，又擔心跟不上受欺負，就繼續放下了和小蘿卜頭們一起，也算是多偷了一年童年時光。
    家長陸續到齊，教室裏真是濟濟一堂，小桌子小椅子，壓著手腳不利索，我坐著麵向過道一些，正好能解放一條腿出來，小油瓶就站在我的腿邊，看著桌子上的試卷，上麵兩個大紅叉。
    你也知道丟人，我刮刮他的鼻子，抱他在我腿上坐下，這孩子還是很小，跟著我這一年長了些肉，又似乎什麼肉都沒長。
    讓你丟人。
    沒，我樂著，填空選擇題這不都對著呢。
    他嗯了一身，傾著身子將試卷合了一半起來，就露出正麵那點全對的選擇題，這事兒我也幹過，那時候應該高中，每次考試都是後麵大題全對，就會把卷子反著放，都是大紅勾，看著都利索。
    小油瓶的班主任是個黑框眼鏡，姓韓，挺瘦的男生，海龜一隻，氣質還挺幹淨雅痞，就是生得幾分刻薄，嘴巴也是片兒得很，當然人也還不錯，畢竟小油瓶掛點滴，都是他給送過去，事後讓小油瓶拿著發票單據跟我要錢。
    家長會其實就是兩級分會的聚會，獎章好的，鞭笞差的，小油瓶這種不上不下的學生，以及我這種不上不下的家長，就是來打醬油的。
    一會兒結束，家長都圍上去問韓老師這兒，問那兒的。
    我想上去問點什麼，意思意思，順帶感謝一下這老師送小油瓶兩次去醫院，不過人多沒擠進去，正要說再見，韓老師反而叫住我，林崇安家長，請你等你一下。
    這一下，就等到晚飯時間，韓老師看看時間，我客氣了一下，請您吃個飯。
    人家就不客氣了，說有家館子不錯。
    兩人都騎著小電驢出來，韓老師問我一些小油瓶在家裏學習狀況，我說還不錯。
    是你看到還不錯，還是真的還不錯？
    都還不錯，我拍了拍趴著我後背的小油瓶腦袋，小學嘛，隨他學學，順心就好，不強求。

    作者閑話：

    終於活蹦亂跳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