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自從再次見麵之後，從未坐下來好好的談話，所有久別重逢的場景一個也沒有出現，周顯慎想恨蕭閱，可是到頭來還是失敗了。
    “你還好嗎？”等到話說出口，周顯慎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多愚蠢。
    蕭閱亦不知道如何回答，若回答好的話會顯得虛假和矯情，周顯慎又不是不知道；可是回答不好，是要帶著什麼樣的情緒說呢？用一種祈求或者是需求安慰的心情來回答麼？他不要！
    這五年來，是他最為黑暗的時光，母親的疾病到離世，周顯慎的離開到現在小童的發病，一步步好像連環扣一樣把他緊緊地綁著，無論走那一步，他都走得無比艱難，可是，現在周顯慎的出現，讓他了無希冀的心又開始跳動，可是亦讓他的內心更為複雜和苦痛。
    所以，他要如何回答？
    “比我自己想象中好點。“默然了許久，他才平淡地說出口，有些事情，過去便過去了，再說出口，便已然是紛飛的落葉，吹過便散。
    那樣隱晦的回答，周顯慎卻聽得清楚，蕭閱本來便是一個悲觀主義的人，他經曆過的世界，又該是如何的慘烈？他心目中的蕭閱是一個堅強的人，可是並不是說堅強的人內心就不苦不累，相反越堅強的人，越容易在無法承受的時候崩潰。而他並不知道，他的決定是正確與否，讓蕭閱到公司上班，大概也是他做的最大膽的一個賭。
    他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到了晚飯的時間，這幾年他在國外，雖然不至於吃不到中國菜，但是他卻十分懷念一種味道，他本來並不是挑食的人，可是，他卻在離鄉背井之後，突然懷念那種特別的味道，來自於一個人，但是現在想要吃到卻很難。
    最後周顯慎把車開到他們的大學，蕭閱看著那宏偉的大門，內心一緊，隻能轉過頭去。
    周顯慎停好車，蕭閱卻不下車，他隻能拉開車門，對著蕭閱說：“下車吧！”
    回憶襲來，他曾經被這個他最愛的學校驅逐，隻因為他愛上一個人。
    他曾經是這所學校裏最優秀的學生之一，畢業了之後留在學校裏任教，成績也很優秀，這是他耗費了青春和熱情的地方，可是他有多熱愛，現實就有多殘忍，當他莫須有的和一個學生傳出醜聞之後，他便收到了學校的辭退書。
    他是如何走出學校的，他已經不清楚了，但是當他走出校門的時候，他終於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悲傷，如果說他和周顯慎分手的時候沒有哭，那這一次他卻哭得稀裏嘩啦，不知道是因為那積攢了太久的痛苦還是因為要離開他熱愛的學校，隻有他知道，他那樣悲傷是因為他已經失去了他，卻連他們之間最為美好的回憶都已經被摧毀，回過頭之後，將不再全部都是完美的，而是帶著遺憾的痛苦，他再也無法在周顯慎離開之後還守著他們的曾經。
    他們終於沒有未來，也沒有曾經。
    可是，為什麼，他們要再一次踏上這片傷心地，他思緒混亂，在某些性格特質上，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可是，他卻無法守住他內心的完美。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有些發啞：“我們走吧！”
    周顯慎卻沒有放過他，一伸手便把他拉下車，隻是蕭閱的手卻冷得出奇，甚至還帶著顫抖。周顯慎內心一澀，卻沒有鬆開手，隻是用命令的語氣說：“我給你報了速成班。”
    他一說完，卻看到蕭閱臉上駭然的神色，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譏諷：“這也算是工作的內容。”盡管語氣淡淡的，但是卻是不容拒絕的。
    這一整天，讓蕭閱覺得力不從心，他堅持了這麼久，以為他終於妥協了，終於屈從了命運的作弄，可是他錯了，他還是無法承受，就如同他離開學校的時候情緒的崩潰，再一次來到學校，他的情緒亦無法避免地崩潰了，對著周顯慎探究的眼睛，他的理智再也無法承受著內心的洶湧，他突然拔高聲音：“周顯慎，我求你放過我，我受不了了，如果你想要報複我，我現在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吧！”他一口氣說出太多話，氣息有些不穩，眼神裏滿是悲傷。
    “這樣你就受不了？那你還怎麼在公司裏混下去，你以為公司裏的人都是學校裏的老師，他們才不會管你的自尊和驕傲。”他的話又準又狠，一字一句都擊打在蕭閱的心上，他不想站在母校的土地上，並不是因為他懦弱也並非他怕別人嘲笑，隻是他卻不希望他受經曆過的屈辱，一字一句地傳到周顯慎的耳朵裏，也許在他的心中，他是一個壞人，可是，他卻不希望自己是一個壞到離譜的人。
    可是，他又怎麼會懂呢？懂他那百轉千回的心、懂他那欲言又止的痛。
    “你為什麼要逼我？”蕭閱無力地反駁。
    “逼你，笑話，這是公司的培訓計劃，如果你不接受，那麼公司也會對你進行再評估來決定你的價值，這可關乎薪水。”周顯慎的咬字著重放在薪水兩個字上，而蕭閱卻無言以對。
    周顯慎說的話都對，可是蕭閱卻一點也不想接受，讓他再回到這所學校讀書，他連想都沒有想過，更何況，人言可畏，他並不是不知道那種痛苦，隻是為了小童，他也不得不接受。
    “都好久沒有回來了，都不知道老師還認不認得你。”周顯慎卻突然自說自話，語氣篤定，他知道蕭閱會接受他的要求。
    蕭閱苦笑：“隻怕記得。”他的語氣惆悵，有些突兀地接在周顯慎話的後麵。
    “你以為你是誰啊，美國總統都有人不認識。”他的話語尖酸刻薄，可是蕭閱卻有些安心，那件事，也許真的已經成為過去，隻是因為自己想得太多。
    也許，真的隻是自己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