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腹中毒針，吐與誰人
    當夜，李鈺徹夜未眠，一整夜都在思量這個問題，李社曾說過不再管天下事，而且自從李鈺登基以來，李社也確實沒有管過天下的事情。
    李鈺並不是怕自己的父親回來和他掙天下，而是這中間有些問題他想不明白。與其說是問題，不如說是恩怨。
    李社瞞著他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那些被隱藏的事情一點一點的翻湧出來，李鈺還有些吃不消。翌日，李鈺留書一封，自己獨自先往清心堂而去。
    等李鈺到清心堂的時候，又是天將暮之時，李社卻已離開了清心堂。心情堂中的小沙彌說李社出門遊曆去了，也不知道是往什麼方向去，更沒說何時回來。
    不得已，李鈺隻好先回皇宮。
    李鈺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曾經他對史空最為癡迷的那段時間，他都沒有棄國家大事於不顧，何況還是眼下這等關鍵時候。
    回宮後，李鈺當下罷了當天的早朝，然後好好地睡了一覺。
    唐澤守在他的旁邊。
    另一邊，暗衛送來信件。
    唐澤拆信看之，信中說李鈺派去寧安寺方向的那批人馬已經失去了聯係。
    這個消息對李鈺來說無疑是個很大的打擊。唐澤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人，決定暫時把這件事情隱瞞下去，對暗衛道：繼續查，別放過任何線索。
    暗衛領命剛要退下，唐澤離開床畔走到暗衛旁邊，拉住了暗衛，低聲道：“陛下最近勞累，以後史空的事情先報於我，我會轉告陛下，畢竟眼下要先平亂賊，不能再讓陛下衛此事分神。”
    “是！”暗衛應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都知道史空在李鈺心裏是個什麼地位。同時大家也不希望自己的皇帝真的成了個昏庸之人，所以這等小事也就隨了唐澤的意。
    且說李鈺接下來為國事忙碌，又憂心暗中作亂之賊。時間已經被擠得滿滿的，為了讓自己還有點吃飯的時間，李鈺把那些不是很重要的折子全都打包叫人送到了皇後的宮裏去，逼得皇後都沒有時間出門散心了。
    另外一邊，藏花被收押之後，所吃苦頭倒是不少。凡入獄者，無不受苦受辱者，任由藏花一身武藝，任他是易轉閣的少閣主，也不例外。
    正因為他是易轉閣的少閣主，所以被收押之後便是層層鐵鏈枷鎖加身，血肉之軀被束縛地如同失去生命的老樹枝，動彈不得，日夜接受鞭打恐嚇之苦，獄中酷刑，都在他身上施了個遍。
    藏花不僅僅是個硬骨頭，還是個倔骨頭，獄卒如何打罵他，他都一語不發，獄卒說他是亂賊，說他勾搭賊人禍亂上華，他也不否認。因此那一道道落在身上的鞭策也就更加厲害，還有更甚者，竟然將藏花的衣服撕碎，將他的腿敞開，以硬物塞入腸道，翻騰攪滾，不出半日，就把藏花折騰得昏了過去。
    即便是昏死過去，也無人擔心，因為捉拿藏花的理由是：亂賊。
    亂賊者，在薑國沒有活路，即便是被冤枉的，那也隻有認命，凡是擔上了這個罪名，無論你是否冤枉，你都得死，亦如當年的李祥一樣，哪怕是皇親國戚，也一樣逃不了一死，何況還隻是一個易轉閣的少閣主。
    沒有人在乎。
    藏花自己也不在乎，重傷過後，他運功調理，讓傷痛稍微減輕一點，然後他便不動了，一直安穩的躺在地上，獄卒來，他叩頭拜之，獄卒遠走後，他繼續睡覺。到了吃飯的時候，他就扒兩口，也不多吃。
    不過幾日下來，人已經消瘦了一大圈。等到皇帝親自提審他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沒有半點血色了。
    相較以前的死囚，藏花是幸運的，逃過了刑部，逃過了薑國的層層規矩和次序，直接跳到了皇帝麵前。
    兩人再次相對時，已經是在乾承殿，殿中李鈺高坐龍椅上，藏花氣息奄奄，渾身柔軟如無骨。
    李鈺初見他，也嚇了一跳，立即從龍椅上下來，扶起命懸一線的藏花來，“這是，這是怎麼弄得？”
    這不是李鈺明知故問，而是李鈺從來沒有親眼見過被獄卒私下折磨的犯人，以前李鈺所見的犯人，在狼狽不堪也比不上眼下的藏花。
    藏花淡然一笑，斜斜地倚在李鈺的肩膀上，籲出一口氣，答非所問地道，“當時在回風樓，我對你百般勾引，也不見你瞧我一眼，你眼裏心裏就隻有一個史空，今日能借此傷殘之軀倚一倚你的肩，值了。”
    “你……”這話氣得李鈺差點又把他摔在地上，但看他痛苦的樣子，又不忍心。當下便喚了侍臣去叫太醫來。
    “獄卒濫用私刑了？”
    李鈺這一問讓藏花差點兒笑斷了氣，都已經沒剩多少力氣的他，這個時候竟然也有心情和李鈺貧嘴，“什麼叫濫用私刑，哪裏有不動刑的監獄？”
    李鈺不知該如何回答。
    藏花繼續賴皮地靠在李鈺的肩上。李鈺也不好推開他。一直等到太醫到來。太醫先給藏花做了個全身檢查，然後又是上藥，又是好言安撫。
    更有甚者認為李鈺是換口味了，畢竟從獄中拖出來的藏花被洗幹淨後也是個耐看的美人，隻是麵色憔悴消瘦了些，但隻要多加調養，不出時日，定會好轉。太醫和侍者心裏都琢磨著李鈺的心思，所以對藏花也是百般用心。
    等藥上好了，太醫都送走了。
    藏花撐起半個身子靠在枕頭上，懶懶地問，“多謝陛下的照顧，隻是不知陛下把我從牢裏拖出來到底是為了審問呢，還是為了給我治傷。”
    “你是他的人，我不忍傷你，你若出事，他將來定也會傷心。”李鈺道，“你先把歐陽道子的事情說說吧，最好莫要說謊。”
    “你對歐陽道子知道的有多少？”藏花反問。
    李鈺道，“不多，隻知道他是巫國人，而且也是最近才知道。關於上華最近發生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所參與進來的人也讓我覺得很意外。”
    “對，也讓我覺得意外。”藏花道，“我原以為是歐陽道子在掌控全局，即便不是歐陽道子，也會由吳奎來改變這個局麵。但我們都太小看這個世界了，這是一個臥龍藏虎的世界，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又會有哪位奇人在下一刻現身獻計，翻雲覆雨。說到底也是薑國人才濟濟，算是薑國之福吧。”
    李鈺撿著要點聽，對藏花夾槍帶棒的諷刺言語裝作未聞。
    藏花道，“歐陽道子是我師父，我了解他，如果事情真的在他的控製之中，他一定不會讓我經受牢獄之災，畢竟這不是什麼給臉上增光的事情。”
    “你是說歐陽道子也遇上了麻煩，對局勢已經無法掌控了？”李鈺問道。
    藏花道，“他控製不了，從一開始他就差點控製全局的本事，所以才一直躲在後麵。但是這一次對他的打擊一定是最大的，我猜他最近就會有所行動，但絕對不會是在上華。因為目前的上華給他帶來不了任何利益。”
    “此話從何說起？”李鈺問道，“難道就因為易轉閣被封了？”
    “歐陽道子意在天下，區區易轉閣算什麼。難道連此事你也不曉得？猜不到？”藏花冷笑一聲，“在這個世界上，有誰希望屈膝與別人之下？即便是我，我也會做做夢，希望自己稱王稱霸，不需要對任何人低眉順目，可以跳脫那些約束縟禮，不用對任何人下跪彎腰。可是，行嗎？”
    藏花帶著冰渣子的目光從李鈺臉色上飄過，他也不懼怕李鈺是王，在他眼睛裏看來，所有的居高臨下，所有的王者，都是可以冒犯的，一切都是可以爭取的。隻是……他也不得不認清事實，事實上，他隻是一個仰著別人的鼻息而活的人。也隻有在目前這種生死已經完全由不得自己的情況下，他才敢真的孤注一擲，視所有禮節尊卑與不顧，徹徹底底的把自己當成末路的王，完全順著自己的心意說話，過把嘴癮。
    “李鈺，你後來見到長儀了嗎？”藏花話鋒一轉，眼中竟然也亮起一點光來。
    李鈺道，“不曾查到長儀的下落。”
    “這樣啊。”一抹陰險狡詐的笑容隨著藏花勾起的嘴角浮現上臉，他慢悠悠地道，“那史空中毒的事情，你所知多少？”
    “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史空的毒也已解了，此事朕不在計較。”李鈺道，雖說他也很想懲罰害史空的人，給史空出氣，可看唐澤因為史空被害的事情已經內疚到快要死了，他也就不忍心繼續追究下去了。
    藏花無趣地一笑，眼瞼垂下，斂住那一眼柔光，“原道是如此啊，我原以為史空在你心中地位真的不一般，到底還是比不上唐澤大人，那日若不是我及時相救，隻怕唐澤大人的劍已經把史空刺成篩子了。隻是不知史空現在何處？畢竟我與他也是多年主仆，我也還想見見他。”
    “哐當”一聲，李鈺麵前的書案竟然從中間裂開，桌上硯台率先打翻在地，發出一聲清脆聲音。緊接著，唐澤看到李鈺所坐的椅子也搖搖欲裂，在吱吱呀呀地響。
    原來，他到底還是不知那件事情的真相。
    藏花這一次，是賭對了。
    又是刺殺皇上的心上人，又是欺君。——藏花也想看看唐澤是否擔得起這個罪名，受得起這雷霆之怒。
    對李鈺的情緒變化，唐澤裝作不知，懶洋洋地躺了下去，也不跟李鈺客氣，反正現在他的生死已經不再掌握在他自己的手裏，是死是活，全在李鈺的一句話。而且他也相信，李鈺不會殺他，至少不會現在就殺他，畢竟史空這個名字還是很好用的。至少這兩個字在李鈺這裏，用處很大。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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