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靠著牆壁醒來，身上蓋著一件陌生的男式外套。陽光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照在我腳邊的地板上，天空藍得嚇人，我不明白親人離開的天氣為什麼會這樣晴朗。
    一整天我都麻木的跪在棺木前，客人一波一撥地來，大部分都是生前認識的人，偶爾也會有些不認識的陌生麵孔，生老病死，人生也就幾件大事。
    我臉上沒有特別的哀傷，沒有表情，也沒有聲音，眼前看見的，聽見的就好像車水馬龍的場景戲，我身在其中，由不得己。
    高興是在第四天的時候來的，來賓上完香，按照慣例該是家屬回禮，我直起身子，這位客人還沒有走，直直地走向我這裏，木訥地抬起頭，對上高興的臉。
    “這幾天，你有好好吃飯嗎？”他對我說。
    就像陽光穿過人來人往冷冰冰的大廳照進我心裏，我的眼睛開始濕了，這幾天眼淚似乎已經流幹了，麵對人們悲憫的安慰，我都能禮貌回待，我以為自己不會再哭的時候，這個人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輕易打破我的偽裝。
    在人們忙著表達逝者離去的歉意時，極少有人真正關心失去親人的我們是什麼樣的心情。
    很疼，很難過，想要離開，想一個人哭泣，想離開的人回來，不要走。
    通通做不到，我們隻能坐在這裏，麻木地接受著人們的安慰。
    眼淚要出來了，我趕緊低下頭，淚珠滴溜溜在麻衣上的滾落，一點點泅開。心裏的悲哀也和水珠一樣慢慢散開。
    我的眼睛瞪大，很突然的，高興低下身子擁我入懷，這是不應該的，但是對方透過衣服傳來的溫度讓人覺得很心安，我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胸口。
    他低聲在我耳邊說：“哭吧！我在這呢！”
    在人來人往的大廳，我穿著白色的麻衣，哭泣聲越來越大，最後完全受人矚目的沒有禮貌地嚎啕大哭。
    高興的到來讓我在悲傷的狂流中有了一個間歇的避風港，爺爺下葬後的這幾天他一直陪著我。
    大部分時候我隻是枯坐在什麼地方，什麼都不做，有時看見什麼舊物，眼淚會不聽使喚地掉落。
    難過的時候，他並沒有用什麼言語安慰我，隻是陪著我。我對他的到來十分感激，心裏有個聲音對自己說，他喜歡你，也許你也是喜歡他的，和他在一起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有時很親近他，有時則下意識地疏遠他。我在選擇的兩端搖擺，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他似乎知道我的猶豫，也沒有逼我，在我需要一個人安靜的時候，絕不輕易打擾我。
    那天我穿過長廊，快靠近廚房的時候，聽見姐姐和奶奶的說話聲，我的腳步停了下來。
    “劉桓這孩子也真是的，大半夜風塵仆仆地來了，又不叫醒思潔，就那麼走了。他小時候和思潔的關係最好。”
    “正是因為為了思潔著想，他才不想出現在她身邊。”
    我愣在原地，那件外套是劉桓的，他早就來看過我，隻是我不知道。
    我默然穿過大廳走回自己的房間，房子和我小時候沒有兩樣，無論是屋內的擺設還是記憶都如舊，可是對於每一天都在發生嶄新變化的人生而言，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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