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有旨，召趙將軍及幼女明日進宮麵聖！”
    李安宣完皇上的口諭，蒼老的臉上神色鬱鬱，父親虛弱的在地上磕了頭謝恩，李安趕緊上前扶起了父親，低頭間似是說了句什麼。
    等送走宮中來的人後，我匆匆的從正門走到父親的臥室門前，隻聽一陣一陣壓抑的咳嗽聲，推門進去就見娘親坐在床邊輕輕拍打著父親的後背在輕聲落淚，而父親手裏的帕子上鮮血已經染透了絲絹。
    “寧兒，你過來！”父親看見我站在門口，便招我進來，走進後牽著我的手說：“為父這輩子就你一個孩兒，起名挽寧，也是盼著你這一生能順遂性格溫婉，時世安寧，奈何這亂世這個願景也怕是落了空了！”娘親的原本就在掉淚，隻是壓抑著不敢哭出聲來，此刻聽了父親的一番話，我的淚也忍不住的掉了下來，父親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裏也有些水光在閃爍，繼而又牽起了母親的手，說道：“清荷，我對不起你，我常年征戰在外，30歲的時候硬把你娶來，你才十幾歲，你不願嫁我，而我是想著我以後總能護你周全的所以還是去提了親，生寧兒的時候我不在，等我回來的時候寧兒已經三歲了，像個小蝴蝶似得滿院子的跑，你一句抱怨也不說，還是院子裏奶娘和我說起你生寧兒的時候難產，九死一生才活了下來，是我對不起你，爾後我在外許多事都顧不著你們娘倆，而今我終於能從邊塞回來已是命不久已”
    我和娘親聽著，父親的話竟已是像交代後事般，娘親終於忍不住伏在父親的身前大哭了起來，“父親，您還年輕會沒事的，不要說這樣的話了，你難道要丟下我和娘親嘛！”父親虛弱的笑了笑，打斷了我的話，溫和的說：“寧兒，這輩子我對的起國家對得起百姓，唯獨對不起你們娘倆，你娘以後就托付給你了，我會安排人送你們離開，離的遠遠的”。娘親哭的直搖頭說：“我哪也不去，就在這陪著老爺。”父親笑著說：“傻丫頭，你以後的日子還長，這燕國怕是守不了幾時了，皇上有年邁，膝下成年的皇子又沒有成氣候的，燕國重文輕武，朝堂上武將就我與裴將軍二人了，裴將軍早年戰死在了徽江，如今國力不足，朝中沒有能領頭的武將，隻有將你們娘倆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我才能安心。”父親說完話，像耗盡了精力了一樣，虛脫了下來，娘親的淚像是四月的雨水一樣不停的流，我的心裏像是被千斤的石擔壓住了一樣，喘不過起來，燕國這是要破了嗎！
    傍晚的時候，我托人帶信給了李安，告訴他我要麵聖。
    這不是我頭一次見皇上，以前父親回朝的時候，皇上總會召見父親和我，每回召見我都不敢看他害怕出錯被砍頭，所以總是低著頭。這次卻是我第一次那麼仔細的正眼看皇上，原來皇上真的已經老了，皺紋已經爬上了臉頰，和我父親差不多蒼老，想來他肯定是比父親更灼心的。
    勤書殿裏，靜悄悄的，沒有人敢在皇上麵前職責我的大不敬，也沒有人敢像我一樣這麼看著皇上，我看著皇上，皇上亦看著我，直到他說：“小寧，你這身男子的扮相倒是一點也不輸於你父親當年啊。”我回道：“謝陛下誇讚，臣女卻是當的起也比不了父親當年。”皇上接著說道：“當年第一次召你進宮，我就和你父親說，你可惜了是個女子要是個男子，該是我燕朝的又一大喜事，你知道你父親怎麼的說嗎？”我依舊恭敬的跪在地上，低著頭說：“臣女請皇上賜教。”
    半響，皇上才開口說道：“你父親說，女兒好，不用上戰場，男子太苦了。上午的時候，李安去將軍府上傳我的旨意，我就料到你會來見我的。”我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頭說：“自古男兒為國戍守邊疆上陣殺敵乃是本分也是天分，父親為燕國駐守邊疆已有30餘載，年事已高加上重病卻是在難擔次重任了。”
    “燕國就快要破了，寡人同你父親一樣也快不行了。”原本立在一旁的李安，普通的一下跪在案前，不同於我的震驚，李安卻是哭了出來，皇上揮揮手不讓他哭下去，“我的兒子們小的小，大的紈絝的紈絝，實在不能擔此大任，朝中隻有裴將軍和趙將軍兩個武將，裴將軍早年戰死膝下也隻有一個兒子，年長你許多卻是從了文，你雖是個女子，卻是跟著父親在軍中長大的。”我心裏早有了準備，在地上又磕了次頭說：“臣女雖是女子，但江山社稷攸百萬黎民百姓的幸福，臣女願替父親為皇上盡忠。”
    李安已在一邊擦幹了眼淚說：“是奴才的罪，奴才不該多嘴和將軍說的，請皇上賞奴才死的。”我看著李安說：“我是自願的，公公不必為此傷心，為天下百姓盡責是我的心願，我父親也沒有話說。”
    皇上走下來，將我扶起，摸了摸我的頭說：“委屈你了。”我趕緊接道：“陛下嚴重，臣女不覺委屈，這是臣女的榮耀。”話說完，皇上叫起李安去外麵帶了兩個孩子進來，“方才我們的話，你們都聽見了嗎！”進來的是兩個孩子，大的是女孩，小的是男孩，大的看著有十幾歲，身子已長開，臉上還稍顯青澀，小的看起來才五六歲左右。皇上問完話就聽這兩個孩子回答：“是父皇。”聲音稚嫩卻擋不住話語裏的堅定，看著我吃驚的眼神，他們一直在門外聽著？皇上笑了笑說：“寡人但凡是有點辦法也不會讓你一個女子走這條路的，這是寡人的五公主和七殿下，和安、欽炎，你若不嫌棄就讓他們隨你一起去吧。”
    “陛下，這是何意？”我震驚於皇上的話，皇上頗為疲憊的做回書榻前，說：“誰都知道趙將軍隻有一女，我而今派公主與你一起倒也免了別人把目光對準你一個突然冒出來的趙將軍義子的疑慮，韓國皇帝就一個太子，性格溫和，讓和安跟你出去曆練曆練也是好事，欽炎的事，他沒有母妃，你帶走他可以遠離皇宮遠離他那幾個兄弟，倒也是件好事，倚趙卿你看呢！”
    “陛下所言極是，趙卿聽從安排。”皇上開起來像是累極了，示意我們退下，我跪下說：“陛下，臣有個不情之請，可否明日下午再去臣府上宣旨，算是臣女的最後的一個心願！”
    “準了”。
    匆匆回去後，我便讓婢女替我去外尋燕京中最好的畫師明日來替我做完最後一件事。
    第二日，那畫師早早就來了是個中年人，長的很是有師者的感覺，半天娘親才尋著父親一個精神好的時候出來，那畫師準備好工具，我們就在內院娘親最喜歡的桃樹下做景入畫，父親笑眯眯的說：“怎麼今日想起來畫像呢，你娘還非纏著我穿了她做的袍子，平時我都不舍得穿的。”娘親的眼圈又紅了起來，我的鼻頭也是熱熱的，我們誰也不提昨天的事，我學著父親笑眯眯的說：“今個天氣好，女兒突然想著家中有我們一家人的畫像是在太少，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吧，您看我今天穿的可是女兒十六生辰的時候父親專門找織娘替女兒做的款式呢，平時女兒都不舍得穿呢！”
    父親瞅著我笑的很開心，忙說著兩聲“好看，好看，像你娘那般好看。”娘嬌腆的斜了父親一眼說：“不正經”。我趕緊跟畫師說：“快畫吧！”此刻一家人其樂融融的，陽光溫暖，桃花的粉色帶著絲絲繾綣的香氣，日子若能一直如這般該多好啊！
    畫完後，娘親看了很滿意：“果然是燕京的第一畫師，畫的這般好。”畫師謙恭的拱拱手說：“夫人廖讚，是將軍與夫人的底子好，小姐又是這般的明豔動人。”娘親笑了笑，父親接道：“畫師好眼光，我夫人和小女都很好看。”我好像瞅見了畫師的嘴角動了下，不由的好笑，娘親又斜了眼父親，父親樂嗬嗬。
    娘親揮手讓嬤嬤帶畫師下去領酬金，我攔下，娘親顯的有些疑惑連帶著父親也朝我看了過來，我笑著說：“趁著日子好，該是多畫幾幅的。”算算，吃完午飯，李安也該到了。
    我留畫師在府中用了飯，倒是父親吃飯時一直在問我為什麼還要畫，我嘿嘿笑了幾聲，倒是娘親說：“多畫幾幅怎麼了，你煩了！”父親嘿嘿的笑了幾聲，趕緊扒了兩口飯，又不小心噎了一下，嚇的娘親趕緊拿茶水，是又氣又笑的。
    沒過一會，李安果然來了，娘親很疑惑，不是昨天剛宣的紙讓今天麵聖嗎，這還沒去聖旨又來了，父親倒是沒說什麼，起身要出去，娘親趕緊上前攙扶著，父親甩了甩也沒甩掉娘親的胳膊，還被娘親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