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靜園的貴婦人時光 第二十二章.搬到醇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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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進醇王府,這是皇上的父親愛新覺羅·載灃居住的地方。撲入眼簾的是帝王父親豪宅的高貴與華麗。名為王府與名為皇宮的紫禁城是無法相比的,但是這個王府門庭卻有著獨步天下的格調與氣場,這些恰恰能給失落的婉容一些寬慰,原本一直悲戚的心稍稍緩和了一些,淚光在眼簾低處悄悄收簾起來。
醇王府是出生光緒與宣統兩個皇帝的地方,一踏進院門,就有開門見山的假山,那假山似不假,一座連著一座,氣勢磅薄,險峰疊嶂。
準確地說皇上的父親是居住在醇王府的北麵的北府。皇上父親、親眷一百多人還有太監與女侍也有一百多人,早早就跪在假山前跪迎著皇上皇後們的到來。
“奴才向皇上皇後請安!”世襲醇親王的愛新覺羅·載灃應該是宣統皇帝在位的實際統治者,名為攝政王,也就是婉容的公公,向皇上皇後行了三叩九拜之禮。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太監或三五個一組,女侍也是三五個一群,憑自己在醇王府的級別高低依序向皇上皇後跪拜。
醇王府的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人很難見到名豔四方的皇後,此刻的皇後著純淨悠遠的服飾,純藍色的旗服,令眼境純明,麵帶親和的笑容,令人心曠神怡。她朝每一個太監或者女侍都極親和地微笑著,並輕輕回一句“吉祥如意!”
“不要崩著臉,這樣不好看,我們來了,這王府是不是更熱鬧些了?”婉容對著一些恐而慌的太監女侍親切甜美溫和地說著。一句話讓一些內心沉重的太監和女侍一下子放鬆起來,沉悶的氣氛頓時輕鬆了起來。
人們爭先恐後向慈美的婉容大獻殷勤。淑妃衣著的平常又不著一絲粉黛加上不苟言笑的神情,令眾人匆略了她。
婉容回望著站在身後的淑妃時,發覺她臉上浮起一些不自然,並略帶一絲的嫉妒與不安。
太多的親切恭敬的笑容,太多的熱情相迎的身姿,如果在紫禁城,婉容會覺得一切理所當然,現在回到婆家,總有一些生份的窒息,弄得像一個客人似。覺得少了什麼東西,令她不自在,有著寄人籬下的感覺。
當天,皇上與她、淑妃參拜了供在祠堂裏的祖先。在幾個格格的陪同下到花園裏遊玩了王府的花園,這裏的花似乎都釋放著一種淡淡的憂傷。長長的遊廊總讓婉容感覺前方的深不可測,莫名的恐慌。從後花園可以看到波光磷磷的後海。隻是那閃著太陽光澤的水總是令人晃出自己也說不清的眼淚。
看到皇上仍是心思重重,醇王府的每一個人隻要看到皇上凝重的表情,立刻頹廢起來。醇親王也是特別地不安,在皇上與皇後麵前走來走去,突然停住,又突然加快腳步,溥儀吩咐醇親王停下,可是他又不停走來走去,嘴裏不重複著令人心煩恐慌的語句。
“醇王府的各個守衛合部換成了國民軍,說保護著醇王府的皇上皇後,可是皇上,這人隻是出,不得進,您說這是?”醇親王的話讓剛才所有的稍微放鬆的心情又緊崩了起來。
“皇上,您可不能有絲毫離開醇王府的念頭,不然,馮玉祥問我要人,怎麼辦?”
“皇上,您別怕,馬上叫莊士敦到英國大使館尋求保護。皇上,您別擔心。”其實是醇親王擔心地在溥儀與婉容麵前發最快的速度晃來晃去。婉容有昏厥的感覺,這醇親王呀,這麼這樣鬧人心煩。
醇親王左一個別怕,右一個別擔心,另皇上大聲喝斥,但是,稍微安靜了醇親王不出二分鍾,會跑進跑出,營造一片慌亂的氛圍。
皇上與皇後四目相望,那一刻,那個眼神,婉容就知道他們隻會暫住在醇王府,至於未來會怎麼樣,婉容全是茫然不定,慌亂不安。
“會離開這裏的!”這樣的猜測,她都要深深地掩藏,哪怕一個眼神也不能泄露出去。
索性,隻呆在臥房內,免得觸景傷情。看著電影畫報和電影,打發極度無聊的時光。雖然這裏有與紫禁城一樣的奢華,但是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阻塞在胸口。
每天早起時,都有四名仆人用兩個棒子從玉泉山抬來洗臉水,在女侍的伺候下,洗完臉,這些水也象珍貴的物品一樣送出去,給花園的裏花澆水。
價值連城的精雕玉盤每天都會裝上各式水果與點心。婉容有時會看著這些水果發著呆,“它們無憂無慮,雖然是匆匆來到世界,畢竟以最華美的姿態結束一生。”
一再告誡自己不要用悲傷的眼神看周遭的一切,但是卻總免不了觸景傷情,她以為會相守一輩子的紫禁城,卻到了親切又拘束的公婆家。好在醇王府飯廳多,不必大家都在一起吃飯,同紫禁城一樣按高貴等級安排飲食。
一次被醇親王邀去參加午宴。婉容隨著皇上一踏進親王飯廳,立即就被桌子上豔麗的色彩驚呆了。
紅得似正在燃燒的一團火焰,白得似天空中絲絲縷縷的白雲,藍得似扯下天空的一塊藍布,粉得似少女時做的一個美好的夢境,綠的似花園柔軟的青草,一切的顏色令婉容目不暇接,令她驚喜極至,細看,才知這些都是醇王府花園的花卉做的果席。有水果糕點,有水果沙拉,也有水果粥和水果羹。裝著這些的都是明代萬曆時代的瓷器和純銀純金的瓷器。
當吃下這些水果時,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女孩。
身穿粉色,翠綠紋邊的旗服,頭戴著鑲鉗著荷花的大板插。兩邊掛著兩顆綠鬆石的流蘇。
婉容趕緊拿了一塊荷花糕給小女孩吃。皇上原本不苛言笑的臉也綻開了笑容,也拿出一塊龍鳳呈祥的桂花糕給這個小女孩。
“這是遠房一個親戚的格格,好可愛,知道您們來,就多留她一宿了。”
小女孩彎下右膝,雙手輕輕搭在左膝上,行了行禮,那個標準而又可愛的行禮的樣子,惹笑了醇親王,與溥儀婉容夫婦。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湧上心間,“如果自己有這樣的一個小女孩,那該多是一件快樂的事。什麼都是過眼煙雲,唯有自己的骨肉纏繞膝間,那才是人真正所能擁有的快樂與幸福。”
婉容愛憐地抱起小女孩,親親她的額頭。抱起她,又瞬間低下了頭,此刻自己覺得無顏住在醇王府,無顏麵對渴望抱孫子的公婆。結婚二年來,不能生一子,放到哪一個家族,都不忍受,況且是赫赫有名的清朝最高貴血統的愛新覺羅家族。
“一個新生命的來臨,會讓整個家族有煥然一新的生機。什麼時候,我能給這個家族送上一份新生兒降臨的厚禮呢?”
新愁舊盼,一一襲來,令人無限惆悵與無望。
婉容望了望溥儀,發覺他對這個小女孩也是格外的喜歡。
“可是為什麼他……?”那種不解在心間纏繞糾結著。
如果有幾個阿哥和幾個格格,一家人攜著巨款到國外生活,不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嘛?婉容看到這個小女孩就是處在一片神往之中……
婉容在醇王府雖說也是自己的家,但總有一份生疏感。
不過是三天時間,婉容好像已呆了幾年似的,日子與在紫禁城一樣閑情逸致,隻是強忍著一份失落感與陌生感。
一次,她提出要逛街,醇親王除專人全程保護外,還派了幾個格格和靈巧的女侍陪著婉容。
幾個格格喜笑顏開地對婉容說,“還是皇後來得好,幾年了,都未逛過街,家裏所有物品不是專人送來就是由仆人采購,醇親王根本不允許我們外出,他老人家根本不知道,逛街購物是女人的最大樂趣。”
逛夠了百貨公司,婉容拚命用購物來發泄自己的失落,購的物品得用幾車拉回來。
拉回來的物品,婉容看都懶得看,全交給醇王府的管家處理這些物品。
每天,婉容都得早早起床,等候著醇王府家庭的大大小小小的人來請安。在紫禁城裏她可以輕易叫大家免了這個禮節,但是在這醇王府,她要保持最後的高貴與優雅。
原本的生活全部亂了,閑來無事時,僅僅想賞花,就可以看幾個小時。曾經在紫禁城內的大臣、外國使節來訪、太監與女侍的一些趣事就可以同她們談上幾天幾夜,對她們而言就像天外來客一樣不可思議和意想不到的驚奇。
現在的生活雖然也是奢華極至,但是總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
婉容這才深切體會到,“所有的快樂不隻是來源於衣食無憂和至高至尊的享受,而是來源於心靈的無憂無慮的快樂。”但是婉容很難找到那份純淨於天高雲淡似的快樂。
溥儀在醇王府的日子,大多數時候都是陰沉著臉。
“外有國民軍明義上的保護,實質上是軟禁!”溥儀唯一見到的是他的英文老師莊士敦大發雷庭。正因為通過他的呼救,國民軍士兵才撤離,就像籠中的鳥有了飛翔的自由。
醇王府進出口沒有國民軍的把守,但是皇上與皇後的安危卻令醇親王整日不得安寧。醇親王過分恐慌的性格也令婉容感到失望,她也有意離開醇王府。
婉容每天向皇上請安時,總是發覺溥儀的眼神是迷散的,就像神往在一件事中而醒悟不過來似的。
“皇後,您得勸阻皇上,決對不能輕易離開醇王府,不然馮玉祥問我要人,我怎麼辦?”一次醇親王跪拜在皇後的麵前,眼含眼花誠肯地說道。
婉容淡然一笑,“什麼事情都不要擔心,因為天總會在的。”醇親王用一種特別疑惑的眼神望著她。
婉容想,這皇上一心想離開醇王府是我一個皇後能阻止得了的嘛。更重要的這裏安全嘛?還有她也不想生活在別人的眼皮底下,雖然醇親王一再告訴她這就是她的家,可是婉容卻十分不習慣,她願意與溥儀外出生活。
自從國民軍撤離了對醇王府的保衛,皇上的親信和皇後的家人都可以自由地進入醇王府,不想醇親王卻派人加緊保護著皇上,這更令溥儀很反感。
雖然每每婉容看到溥儀忙忙碌碌地接見各界親清人士,僅僅從溥儀堅定的眼神和疲憊的臉容上,可以看得出,溥儀正策劃逃離醇王府。
一切看在眼裏,一切都記在心裏,婉容不多言一句,總是以一副微笑的臉容示人。
日子合然而過,婉容與淑妃的距離不遠不近地保持著。
讓婉容感到心慰的是皇上即便晚間不到她這裏來住宿,也絕不會到淑妃那裏去。
淑妃差人請了皇上幾次,太監還沒有開口,溥儀就投去如刀一般的目光,淑妃貼身的太監嚇得再也不敢請求了。
在後花園散步,婉容與淑妃偶遇上了。兩個人的視線交彙了一下,閃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光澤。
就在前幾天,婉容與文繡麵麵相泣。曾經的誓言就如昨天一般,“從此,我們同生死,共命運,一直陪伴著皇上。”
“皇後,身為妃子,理當終生服伺皇上與皇後,從此,我們生死相依,白頭到老!”
婉容走到內花園裏。與淑妃擦肩而過時,倆個人都微微一笑,文繡那一笑裏有著冷冷的感覺。
“皇後,皇上到了前院了。”一個女侍不適時地向婉容稟報皇上的行蹤。
婉容略略尷尬,很不自在一笑。或許淑妃多日未見到溥儀的緣故,也或許即便沒有皇上尊號的丈夫依然不待見她,怒火瞬間被點燃起來了。
“記住,他也是我的丈夫!”淑妃出其不備地擋在婉容的麵前,一副特別生氣的樣子。
“我沒有說他不是您的丈夫。隻是女侍看見皇上的身影就向我稟報而已,並無獨霸的意思與可能。僅僅這點事讓您生我的氣!不知是您的氣量小還是我太關注皇上了,生怕他有個什麼閃失。”婉容極力和氣地說道。
“身為皇後,如同妖孽,使盡媚術勾引皇上。虧我那麼相信您。”淑妃無法忍受皇上一再地對她冷落,將所有的怨氣全部發泄到皇後身上。
婉容心裏不住地委屈,但為了文繡能夠走出去,婉容心裏還是高興更多些。
一個清瘦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婉容的身後。淑妃很驚訝地抬起頭,看到了皇上,空氣瞬間凝固,似一種壓迫人的氣息纏繞周身。
婉容與文繡都急急地向皇上行了行禮。
皇上!”淑妃剛開口,就被溥儀的如刀如火的眼神壓了回去。
“回去!”溥儀的聲音清冷,猶如這越來越清冷的天氣。
“為什麼皇上在紫禁城裏隻愛與皇後在一起,現在到了醇王府,皇上怎麼還與婉容在一起?”淑妃雙手抱肩,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
“婉容是您叫的嘛?”溥儀麵不悅之色,圓圓的眼鏡片內折射出冰寒的目光。
“這裏不是紫禁城!這裏是醇王府!為什麼您的態度從未改變!哪怕您就看我一眼也好。記住,她已永遠不是皇後了。我也不是什麼皇妃,我們都是您的女人而已了,您為什麼還要坦護著她!”淑妃從她緊閉眼說話的神情之中,還是很懼怕皇上的,她說完就轉過身子。
溥儀走上前一步,一隻手狠有力將淑妃轉了過來。
“古來無您這等人!清朝二百多年無您這不知禮之人!”溥儀說著,啪地一聲。淑妃目瞪口呆緊緊捂住右臉,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跪下!”皇上怒斥道。
淑妃跌跌撞撞跪了下來。
“記住,婉容永遠是皇後。如果不是,除非您死!”溥儀咆哮如雷的聲音,似驚動了身邊的樹葉,紛紛落葉,有幾片微黃的樹葉輕輕落在溥儀的頭上,肩上。
“皇上,我……”淑妃哽咽著。
“在紫禁城裏鬧事,到了醇王府還鬧事,您有完沒完,您是惡魔投胎?”溥儀依舊發著火。
“皇上,都是因為我太愛您了,而您卻從來不在乎我,哪怕您寵幸我一夜,我也知足了。”淑妃說著流下了眼淚,溥儀向她走近,她以為皇上會因為這句話而感動。
溥儀奮而回轉過身子,一步步走近跪在地上的淑妃,默不作聲拾去淑妃身上的樹葉。
“天下有不知羞恥者,卻從未聽說過有您這樣不知羞恥的女人!”說著狠狠將淑妃推倒在地,淑妃發出啊地一聲驚嚇聲。溥儀看也沒看回到自己的房裏。
婉容見狀,想扶起倒在地上的淑妃,可是淑妃快速地爬起,朝婉容投去極為怨恨的一眼。
“皇後,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從此,我們陌生人。”淑妃的聲音冰冷,頭也不回地走了。
微黃的樹葉鋪在地上,剛剛還是婉容愛歡的美景。如今卻是那麼地傷心骨脈,她悲傷地拿起地上的樹葉想,“樹葉都能自由飄落,但是自己呢?”
這時就遠遠聽見人群的招呼聲。
“歡迎各位光臨。”溥儀的聲音有點孤傲,但聽得出,這聲音有種輕鬆歡快的味道。
婉容這才急急地起身,想探個究盡。
“原來是原內務大臣鄭孝胥來了。”
清朝官服在他的身上,彰顯著大臣的氣派與威嚴。隻是這樣的服裝竟然令溥儀開心了。
鄭孝胥與溥儀在溥儀客廳裏密談了三個多小時,不充許任何人端茶送水。
婉容無聊之時,收拾著自己的書本,是一本清朝小說集,記得在儲秀宮的庭院,溥儀坐在滕椅上,手拿這本小說集,自己則嬌嬌地依偎在溥儀的身邊,兩個人看著小說的樣子被英國記者拍下,並刊載在明星畫報上。
“致我最親愛的皇後!溥儀親筆。”一行字還是栩栩如生,字跡未幹的樣子。這一行瞬間給了婉容的溫暖。
窗外的清冷的風輕輕蕩起,婉容不知在醇王府要呆多少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