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部:抵抗 第二章:東北!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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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國二十年九月初,北平。
“副帥!一旦小日本用武力行動時,咱們東北的老少爺們都該為正義而戰啊!”代東北邊防司令張作相正對著眼前的張學良大聲抱怨道。
而張學良卻毫不猶豫的正色道:“我們既然已決定服從中央,處理事務,那就應該從全國的角度來考慮問題!像你這樣光站在東北的立場上考慮怎麼能行?咱要顧全大局!”
被張學良訓斥後,張作相仍是態度強硬,隨即從腰間掏出配槍往桌子上猛的一撂,說道:“既然副帥這樣說,咱也就認了。但是老張我今天必須聽到他老蔣的親口命令,否則我無法認同副帥這樣的怯戰行為,更無法向咱東北的老少爺們兒交代。”
看著眼前的這頭倔驢,張學良無奈的搖了搖頭,微微歎了口氣,隻好拿起電話撥通了蔣介石專線。盡管他也並不想去招惹蔣介石,不過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是對蔣介石的命令甚感不滿的。
“蔣主席,東北戰火將燃,日本人三番五次挑釁在先,我等可否······“
張學良的話未說完,便被蔣介石率先打斷:“漢卿啊,我早先就說過。我國遵守非戰公約,你等可莫要釁自我開。況且攘外必先安內,我現如今正在江西剿匪了。你動腦子好好想想,中國若亡於帝國主義,我們尚且還可以苟延殘喘隻當個亡國奴罷了,但若亡於共產黨,則縱肯為奴隸亦不可得。望你等還以大局為重啊。”
張學良無耐,既然蔣介石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也隻好默默的掛下電話。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怒火在胸中翻騰,如同壓力過大,馬上就要爆炸的鍋爐一樣。
可那張作相卻哪裏忍得了這鳥氣,還沒等張學良掛完電話便一跺腳破口大罵起來:“他娘的老蔣,憑啥不讓打?咱們有一、二百萬的軍隊,那狗日的小日本就算是強國,眼下它的兵力也不過二十萬有餘,真要打起來,咱頭幾仗集中精銳給它來個下馬威,沒準兒它就害怕的縮回去了呢!”張學良一直低著頭不做聲聽張作相罵完,才開口說道:“張司令,我再提醒你一下,你要顧全大局。我們抗日不抗日,是要看全國一致行動的。中央要說打,我張漢卿二話不說親自陪您張司令上前線督戰。可問題是現今我等已奉中央密電令,堅決遵守非戰公約,不準釁自我開!”說完,張學良也咬了咬牙,一拳搗在桌子上,隻震得桌子上的書報猛顫了一下。顯然,我這個門衛亦可瞧得出張學良先生是不滿蔣介石命令的。
見張學良如此,張作相也隻好就此作罷。惡狠狠的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好似想要將氣俱撒在沙發上似的,一口喝盡,沉聲道:“副帥,即便如此咱也不得不防啊。日本人詭計多端野心甚大,萬一要真打過來咋辦?”
張學良聽後隻是凝視著窗外的古樹,並沒有回答張作相的意思。張作相畢竟也是個摸爬滾打多年的一方強豪了,不會連這點也看不出來。並且他也不準備自討沒趣,所以在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扔後便起身欲走。
就在這時,張學良的一番話迫使張作相停下了腳步。
“張司令,漢卿身為一名堂堂正正的東北爺們,自是知道我東北上下守土將士滿懷壓抑。那東北故土,離之泣血,然總裁考慮全盤,我部務要寧為玉碎,不為瓦碎。這‘玉碎‘之意,就是中央如果決定全國抗戰,我們東北軍就打,即便全部東北軍都犧牲了,那也是光榮的;而‘瓦碎’就是我們東北軍單獨行動,但是你也清楚光憑我們東北軍是萬萬打不過日本人的,白白投進去,這不值得。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哼!副帥的意思俺明白了!”雖然張作相的心裏甚是不滿,但他也隻好作罷,因為他也隻能就此作罷了。畢竟這是中央的命令,連張學良也是無法違背的。
民國二十年九月十八日,北平戲院。
“我這裏假意兒懶睜杏眼,搖搖擺、擺搖搖。我隻得把官人一聲來喚······”此時此刻,張學良正攜夫人於鳳至在戲院裏看戲。看的是一出梅蘭芳的《宇宙鋒》。正到精彩之處,一名衛兵匆匆而入,小聲急急報告,張學良未等衛兵報告完便霍然起身,趕回他平常治病的協和醫院,拿起電話便朝電話那邊的榮臻大吼:“咋回事!”
榮臻,東北軍參謀長。聽到電話那邊終於傳來了張學良的聲音後,榮臻便報告道:“日軍襲擊北大營,進攻沈陽,我方已遵照蔣主席‘銑電’指示,不予抵抗。部隊正在白挨炮火,死傷慘重,有些士兵和下級軍官抵抗,已被嗬止,現在到處是槍聲······”
話說到一半,電話竟突然斷了。麵對此情此景,縱是再英武的人也是束手無策、不知所措了。張學良當然也不例外。他緊攥的雙手已被汗水潤濕,臉上也顯現出了焦躁不安的神情,至少我這名警衛是看得出來的。
而後過了許久,張學良猛的一錘桌子,向我們這些警衛大喊道:“快!我要南京政府,蔣主席的專線!”
可是碰巧蔣介石不在南京,此時此刻蔣介石正在江西剿共呢!接電話的是軍事委員會辦公廳主任熊斌,熊斌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是一驚,但他隨即便回複說:“我馬上請示蔣主席,告明他情況。”說完也不等張學良說話便啪的掛了電話。不知是因為情況緊急還是什麼,熊斌居然如此有失禮數,對張學良這個東北王如此無禮。不過張學良也並不在意,現如今他隻盼能早點兒接到蔣介石的命令,由此好下命令。孰不知就在他等待蔣介石的電話的這一小會兒,我東北軍的將士們又白白死傷無數,因為他們是被勒令不準抵抗,不準開槍的!
就在張學良心急如焚時,電話終於再度響起。張學良一個健步衝上去拿起電話,不想電話那頭卻依然是熊斌那傲慢的聲音:“蔣主席有令,不能打。”然後便又兀的掛了電話。
麵對這種情況,張學良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摔了手中的電話,緊接著便叫罵道:“媽的,熊色!(東北方言,罵人的話)”他怒不可遏地吼叫著,這聲音像沉雷一樣滾動著,傳得很遠很遠。不過很快,張學良便恢複了冷靜,他立馬召集了在北平的東北軍高級將領開會。
會議之時,各將領麵色嚴峻,屏聲靜氣,連地上掉了根針都能清楚的聽到。而正是掉的這根針打破了原有的沉寂。
張學良第一個開口道:“日本人圖謀東北,由來已久,此一番必是經過長期準備謀劃的,來勢很大,相信將會有一場大的戰爭就將爆發。我們作為軍人,守土有責,本應和他們一拚,不過日軍不是一個聯隊,也不是一個師團,更不是就一個關東軍!我們的對手是一個國家,一個世界強國!這絕非我東北一隅之力即可應付,現在我們聽從中央,所有軍事外交均係全國的整個問題,我們隻能速報中央,聽候指示。”
即使張學良如此說道,但眾將領依然群情激憤,要求抗戰。
張學良見狀,趕忙繼續說道:“我和諸位的心情是一樣的額,是希望抗戰和決心抗戰的!並且隻要全國抗戰,我東北軍在第一線作戰,這是義不容辭的!但我所說的這一切,其前提是全國抗戰!否則便隻是做無謂的犧牲罷了。”
於學忠越聽越不服氣,猛的站起來,一拍桌子,轉向張學良大聲說道:“當此國難臨頭之際,副帥隻要振臂一呼,必然全國響應,我東北軍幾十萬人便會奮勇當先,副帥當斷則斷,就是民族英雄!”此話一出,其餘諸將無不拍手叫好。就連張學良亦是激動異常,但他隨即轉而歎道:“我又何嚐不想這麼幹?但我不能以他人的生命財產做我個人的犧牲,不能以東北軍幾十萬將士的生命搏一個民族英雄的頭銜。我們必須以全國的力量與日本周旋,如我不服從中央,隻是一時之憤,因東北問題而禍及全國,那我的罪過就比不抗戰還重。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一是服從中央采取對日忍讓,一是請示中央求得中央執行全國統一抗戰!”
於學忠自然仍是不服,他怒睜著眼,額角的青筋隨著呼呼的粗氣一股一張:“副帥不抗戰,讓日本人打進來,不抵抗的罪名可就在副帥身上了!”
張學良雙拳緊握,恨恨地錘向了桌子,咬著牙道:“我隻聽從中央,忍辱負重,不求見諒於人,隻求問心無愧。我信守三點:第一,不屈服,不賣國;第二,不貪生,不怕死;第三,促使蔣主席實行全國抗戰!”
眾將領默然。
這就是名震中外的九一八事變。後來我聽潰退的將士們這樣描述當時的場景:由於國民政府嚴令忍讓,日軍大為得手,進攻沈陽北大營的日軍打了一陣,便瞧見中國士兵如同活靶子似的,一個一個的倒下去,而且還在不斷的後撤。我估計連日本人都奇怪為甚麼這些中國的士兵連槍都沒有,隻知一味向後跑!由此,日軍殺戒大開,所到之處,屍橫遍野,沈陽成為了一座血城!
麵對日軍如此狂妄的行為,中國政府寄希望於國際聯盟,哪知人家日本人根本不把國聯放在眼裏,隻是虛於應酬而已。
就在張學良意識到國聯並無製裁日本的能力時,為時已晚。
民國二十一年一月二日,日軍強渡大淩河,直逼錦州,3日淩晨,日軍攻城,至天明荊州城破。日軍攻下荊州後,又一路向西挺進,10日到達山海關。2月6日,哈爾濱淪陷。
至此,東北三省全部落入日軍手中,從九一八到此時,總共不過142天!3000萬人民處於侵略者的鐵蹄之下,中國官方財產損失170億,張學良丟了十來萬的部隊,國內首屈一指的空軍也近乎全滅,位居國內首位的沈陽兵工廠也丟了!緊接著,民國二十二年的長城抗戰後,熱河省終究難逃落入敵人之手的命運,東北四省全部淪陷!
“國土不能守,父仇不能報,何麵目重見東北父老?我是一個民族罪人了!”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張學良先生所聽到的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在那之後,我便懷著滿腔的悲憤,來到了中央蘇區。這僅是我對張學良先生的一點兒回憶罷了,沒什麼其他可說的。畢竟張學良先生不是我這樣一個小小警衛員可評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