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縷陽光順著狹小的天窗映入牢房中，異常明亮卻照亮了最肮髒的一角。一旁的人似感受到了熾熱的暖意，蹙了蹙眉頭，移向陰暗中。隱約露出染滿汙跡的衣衫，異常消瘦修長的指節上斑斑血跡早已枯涸。
    罕駿微閉雙眸，似在隱忍心底的苦痛，蒼白的雙頰染滿了灰塵，光潔的下巴上一層胡渣似乎鮮血黏在了一起。囚服的衣領大敞，胸膛間的傷痕隱約可見血肉，似結成了血痂，然稍稍一動卻仍有鮮血流淌而出。
    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侍衛提著燭火走近牢房門，他推開門走到罕駿身邊，恭敬的行禮，“大人，您可以出去了。”
    許久罕駿緩緩起身走向灰暗的走廊，俊秀的麵上異常冰冷，碧藍色的雙眼毫無一絲感情。
    明媚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上，罕駿感受到麵上的暖意略有一些不適，他不禁停下腳步，微微眯起雙眼，抬袖掩住刺眼的關照。
    “王爺。”一道淺色的人影從遠處匆匆奔過，抬手扶住了罕駿的手臂，他看著罕駿身上遍布的傷痕，異常心痛，甚至不敢用力擁住。
    罕駿看著高霖清麗的麵容，心底的隱痛霎時劇烈了幾分，他用力甩開衣袖，“我是主上的暗衛，你口中的王爺已經被處決了。”
    高霖的手臂重重落了下去，眼中有一絲傷意，他走上前輕輕拉住罕駿的衣袖，“罕駿，我們回家吧，我在皇城外買了一處宅子，那裏景色優美十分安靜，很適合你養傷。”
    “我說過了，罕駿已經死了，我叫暗梟是主上的暗衛。”罕駿用力握住高霖纖細的手腕，大聲嗬斥道，他看著白皙的肌膚上一片紅痕，猛然放下手，向遠處走去，好似在逃避著什麼一般。
    高霖伸手擁住罕駿勁瘦的腰身，心下一片刺痛，“跟我回去好嗎，我發誓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是他傷了真心待他的人，看著溫潤如玉的罕駿變得如此冰冷，這皆是他的過錯，他甘願受到責罰，就算罕駿動手傷他，他亦不會躲避半分，但他不願看著罕駿這般折磨自己。
    “滾，我不認識你。”罕駿用力推開高霖的手，但身後的人卻未動一分。
    高霖緩緩俯下身，眼中亦有星點淚光，罕駿甚為珍愛寶寶，甚至將孩子視為希望，然他卻未保住他們的孩子，罕駿又怎可能會原諒他，“我知道你痛恨我，但你不應傷害自己的身體，你身上的鞭傷甚為嚴重，多日尚未醫治大都已經化膿，絕不能在拖下去了，我求你跟我回去好嗎？”
    “孩子的事情是我的錯，我不求你能原諒我，隻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想留在你身邊照顧你。”高霖跪在地上擁住罕駿的雙腿，他已經錯得太多了，無論罕駿怎樣待他，他都絕不會離開一步。
    “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放開手。”罕駿用力掙脫開高霖的雙臂，就算他讓高霖留下又怎樣，他們以後也絕不可能了。
    “你喜歡寶寶，我可以再給你一個孩子。”高霖用力握住了罕駿的指尖，他們曾共同生活在一起，甚至孕育了孩子又怎可能會沒有關係。
    高霖含滿傷痛的雙眼隱約有一絲迷離，若當初他顧及到腹中的孩子未邁出那一步，或許現在罕駿猶溫和的守在他身邊，期待著孩子的出世，然這一切的溫暖皆被他毀了，他讓罕駿失去了一切，甚至包括最疼愛的孩子。
    “我們以後還可以有很多寶寶的。”高霖按著罕駿的指尖撫在他的麵頰上，他隻希望罕駿能回到過去不似現在這般冰冷得異常可怕。
    “不可能了。”罕駿麵上有一絲悲涼，他已經毫無一絲感情了，又怎在能如過去一般期望兒孫環繞膝間的生活。
    “不，我說過的話一定做到，我絕不會再傷害你了。”高霖盡力的搖搖頭，他的心願已了，餘生他隻為了罕駿一人而活。
    “過去的事情不必再提，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你走吧。”罕駿用力抽出指尖，大步走向了遠處。在他服下藥丸的那一刻，他就未曾想與高霖再續前緣，如今亦是，或許他們本就不該在一起，而他卻耐不過心底的情愫，如今被傷得重了，他也亦甘心了。
    “我絕不會走的，除非你殺了我。”高霖起身擋在罕駿麵前，將袖中精致的匕首遞給罕駿，“若你真的怨恨我，就動手吧。”高霖緩緩閉上了雙眼，若不是罕駿拚盡性命求主上，或許他早就不在人世了。他甘願為罕駿重傷的心償命，他隻希望罕駿心中能好受一些。
    罕駿看著高霖精致的眉眼間一絲濃濃的傷痛，用力甩開了高霖手中的匕首，胸肺中如螞蟻啃噬一般疼痛，他抬手按住胸口，雙膝微屈重重跪在地上，貝齒狠狠咬住下唇，額頭布滿了一層密汗。
    高霖聽見匕首落地的聲音猛然張開了雙眼，他那般傷罕駿的心，然罕駿猶舍不得殺了他。高霖看著罕駿跪倒在地上的身影，忙起身趕過去抬手擁住罕駿的雙肩，“罕駿，你怎麼了，是傷口痛嗎？”高霖看著懷中之人痛苦的麵容異常心痛，他抬手撫住罕駿的指尖，卻發現掌下的肌膚僅是淺淺幾道傷痕而已。
    高霖稍用一絲內力緩緩揉著罕駿的胸口，他感受到罕駿的氣息漸漸平息下來，溫聲問道，“你感覺好一些了嗎？”
    高霖看著罕駿慘白的麵色異常擔憂，或許牢獄中過於陰冷已經誘發了罕駿的舊疾，他們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走，不要跟著我。”罕駿推開高霖的肩膀勉強起身，他的氣息仍有些微喘。
    高霖看著罕駿眼中堅決的神情，心中異常苦楚，他知罕駿不願見到他，倘若在刻意逼迫罕駿，情況隻會更加糟糕，可現在罕駿身上滿是傷痕，他又如何放心讓罕駿離開。
    “我將你送到府中，待你的傷勢痊愈後我就立刻離開。”高霖走上前扶住罕駿的肩膀。
    “我不用你管。”罕駿的聲音異常生硬，他們已經不可能了，他也絕不會再讓高霖留下。
    “這是主上的命令，他希望我能好好照顧你。”高霖無奈搬出了耶律寧，雖不是主上親口對他說，但主上默許了他暗中的行為，亦算是命令了。
    “不可能。”罕駿側身看著高霖，主上恨不得派人殺了高霖，又怎可能允許高霖留在他身邊。
    “你去找過主上了。”罕駿麵上一陣焦急，用力抓住了高霖的手臂。
    高霖點點頭，眼中燃起一絲淡淡的希望，“你不用擔心，主上並未派人傷害我。”高霖抬手撫上了罕駿的指尖，他那般重傷罕駿，然罕駿卻猶如此在意他。
    “我們快些走吧，你的傷口又流血了。”高霖看著罕駿胸膛上迸裂的一道傷痕，露出鮮紅的血肉，淌出的血跡染紅了衣襟，他掏出袖中潔白的帕子輕輕撫住罕駿的傷口。
    罕駿看著高霖異常溫柔的雙目，猛然抬手按住了高霖的指尖，力道異常大，“你以為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已經不可能了，你不要再白費力氣了。”
    高霖的袖邊險些碰到了罕駿的傷口，他微微蹙眉，抬頭對上了罕駿異常冰冷的麵容，“我未曾奢望過你還能如過去一般在意我，我隻想陪在你身邊好好待你，就算你不愛我也無妨。”但他會好好愛罕駿的，直到永遠。
    “我已經服下絕情丹，此生此世不會再愛任何人了。”罕駿一字一頓的說，似想喚醒猶對未來充滿幻想的高霖。那晚他就已經放下了，甚至不曾想在與高霖相見。主上為他付出了諸多心血，他的背叛讓主上很心寒，他唯一期望的便是能再為主上做些什麼。
    高霖重重放下了手，雙眼異常絕望，他甚至恨不得自己陪著孩子一起死了。“為什麼。”是因為被他傷得狠了，對餘生再無一起期望了嗎，可這本是他的錯，卻讓罕駿陷入了常人難以忍受的苦痛。
    罕駿看著空蕩蕩的身側，覺得輕鬆了許多，然心頭卻有一絲淡淡的哀傷。
    “沒關係的，我會用全部的心來愛你。”高霖匆匆趕來擁住罕駿的腰身，他相信他會用一顆真心漸漸打動冷漠的罕駿，若日後有了孩子罕駿也亦會有所動容。
    “白費力氣。”罕駿冷聲道，落在高霖麵上的神情異常冰冷。
    “若主上得知我未能留在您身邊必會派人殺了我。”高霖小心的避開罕駿身上的傷口，靠在了罕駿肩邊，他微微低下頭，對不起，他又一次騙了罕駿，但他隻為了能留在罕駿身邊。
    罕駿蹙了蹙眉頭，“平日間離我遠一些，若無事不得走到我麵前。”
    “好。”高霖張口應了，隻要罕駿能允許他留下來就好，而他們共同生活在一個房間中，又怎能避開彼此的接觸。
    “鬆開手。”罕駿看著高霖十指相扣的指尖。
    高霖點點頭，距離罕駿遠了一些，但仍寸步不離的跟隨在罕駿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