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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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縷殘陽勇敢的照射進來,卻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在殘破的白牆上泛不起一絲一毫的漣漪。就像是舊年的棺材坐落在這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充滿著壓抑。
    和前幾次來見到的一樣,一成不變的汙穢,一成不變的糟垢。
    玻璃的那一麵是夜夜思念的伊人,縱有千言萬語此時也難以湧出。木易就這樣呆呆的望著歐陽漪蘭。她原先白嫩的臉龐粘著灰黃的泥土,處處打結的頭發散亂的披在肩上,一副聊無生氣的模樣微笑著望著木易。
    可那發自歐陽漪蘭內心的真誠微笑,為眼前這名自己依戀男子來探望自己所綻放的純真笑容卻無時無刻不刺痛著木易衰弱的心髒。
    “你來了。”依舊是柔和的聲音,依舊是動聽的話語。即使全身髒亂,那純淨到總被誤認為像禽淚的明眸仍然楚楚動人,“爸爸好不容易托了些關係才把我這長發給保留下來了,四天洗一次澡也還算是不錯的生活了。”歐陽漪蘭試圖說些輕鬆的話語緩解氣氛,可是無濟於事。
    ······
    “真是的,明明是你來探望我,卻要我先說話,澄明,你說有這樣的道理嗎?”歐陽漪蘭用手撥弄了一下垂散下來的幾縷發絲,嘟囔起了她厚厚的小嘴。
    木易還是沒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是想說的太多,不知從何處開口。往事一一浮上心頭,就連眼淚也不爭氣的滾落在冰冷的大理石桌上。
    見木易如此,歐陽漪蘭也頓覺兩年來在監獄所受種種淒苦竟一下全部展現在眼前。餓了吃不飽,冷了穿不暖。孤單了沒有人陪伴,就連父母近來也鮮少來探望自己。更是從警察的口中得知自己親愛的哥哥也即將麵臨和自己同樣的苦楚。現如今又被日思夜想的木易澄明瞧見自己如此落魄的邋遢模樣,眼下的相見是暫時,終究木易還是要走。又隻剩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一個年方十八的少女本該同天底下所有的女孩一樣,享受青春帶來的美妙,享受最高等儒雅的教育,享受與閨蜜朋友一同逛街的開心時光,享受來自異性愛慕的體貼照顧。可是這一切都沒有,是自己作繭自縛還是命該如此?歐陽漪蘭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都不得而終。
    思念至此,眼淚也齊刷刷的滾落於桌。
    這一切,木易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眼淚已經不能代表自己悲痛的心境,但是還有機會。自己還能改變這一切,自己還能摟著伊人感受她熾熱的體溫。是的,還有機會!要振作!要振作!要振作!木易澄明,你要振作!
    奮力的抹去不爭氣的淚水,木易將頭頂在厚厚的玻璃板上,這樣離漪蘭更近些了,憐愛的望著泣不成聲的歐陽漪蘭:“漪蘭,你別哭了,好嗎?”在腦海中來回思索了千百遍,沒想到見到漪蘭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如此無情。連木易澄明自己也感到驚愕,此刻,他已在心裏罵了自己一萬遍。“木易澄明,你是混蛋嗎?漪蘭她受那麼多苦,就不能在你麵前哭一會兒嗎!她是在乎你,才會忍不住哭出來的!你不安慰她倒好,還說出這麼無情的話。木易澄明,你這個混蛋!”
    就在木易千百遍咒罵自己的時候,歐陽漪蘭卻強忍住還在不斷從眼角緩緩溢出的淚珠,僵硬的把嘴角一彎:“嗯,漪蘭最聽澄明的話了。”說完又用玉手擦拭掉殘留的淚水。
    因此而更加心痛的木易,又能做些什麼呢?好好想想自己能做些什麼,自己所力所能及觸碰到的,這是來之前好友嬴政文安慰自己的話語。沒錯,當務之急是盡快完成那人交給自己的任務,才能幫助漪蘭!
    木易澄明將蔓延全身的悲傷給硬生生吞回肚裏:“漪蘭,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可以回答嗎?”
    “嗯,我會好好回答的。”歐陽漪蘭也終於克製住自己的淚水,情緒逐漸恢複了平緩。
    “你有寫過信給一個叫李汐南的人嗎?”
    “李汐南?不認識誒。”
    “不認識?”
    “嗯。李汐南······”歐陽漪蘭又閉上眼擺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樣子,可終究還是沒有一絲頭緒:“李汐南······像個女生的名字。可是澄明,我真的不知道這個人,更別說寫什麼信了。”
    木易似乎還不死心,神情肅穆的盯著歐陽漪蘭:“漪蘭,我是絕對相信你的。那我再問你,你最近寫過信嗎?給誰的都好,全告訴我好不好。”
    望著木易澄明緊張的樣子,歐陽漪蘭不禁撲哧笑了出來,然後趕忙用雙手捂住了咧開的小嘴:“澄明,這麼嚴肅的樣子可不像你呀。很少見你這麼緊張,那個李汐南是和什麼重要的事情有關嗎?”
    以往每次歐陽漪蘭忍不住笑出來時,木易總不免要被她戲弄一番。如今再次見到歐陽漪蘭熟悉的笑容,木易頓時也輕鬆了許多,感覺像是回到了以前二人無憂無慮嬉鬧的日子。不覺間,木易也調整了坐姿,放鬆的倚在了探監座位上。
    “哎呀,其實嘛也不是太······”木易頓了會兒,衝歐陽漪蘭眨了眨眼:“不過還真挺重要的,漪蘭,你就告訴我嘛。”
    “好好好,對你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木易刻意搞怪的技術又上一層樓,惹的歐陽漪蘭再度“咯咯”笑了起來。
    銀鈴般清脆的小聲回蕩在窄小的房間內,一掃陰森的可怖,添上濃墨重彩的一抹生機。
    “我呢,寫給了媽媽還有爸爸,分開來寫的,所以這裏該是算成兩封。不過呢,還有一個奇怪的······”說到這裏,歐陽漪蘭的眼神竟驀地暗了下去。
    木易澄明見勢不對,趕忙問道:“漪蘭,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還是因為······那個奇怪的什麼?”
    隻片刻,歐陽漪蘭的眼神便恢複了原來的光彩,可是卻見她滿麵愁容的注視著木易澄明:“澄明,我能先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
    “澄明從來不會騙我對不對?”歐陽漪蘭的呼吸急劇的加速。
    “嗯,我永遠都不會騙漪蘭的。你問吧,隻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若是您當時在場,一定會為木易如此溫柔的語氣而驚訝萬分。映象當中,不論是大美女葉夢姝還是好兄弟歐陽滴泉等人,木易澄明也從來都是毫無變調聽起來冷冷的語氣。頂多有時候耍嘴皮子開玩笑時會適當的變換一下聲調。像對待歐陽漪蘭這般溫柔的過分的語氣,簡直聽了叫人夭壽啦!
    “澄明,我哥哥他到底怎麼了?”
    木易澄明聽後先是一驚,而後又覺合情合理。雖然歐陽滴泉在寫給自己的信中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將他的事告訴漪蘭,但是眼下知道歐陽滴泉犯案一事的人實在多到數不勝數。經報紙一炒作,全國人民近乎都曉得了。興許是伯父,又興許是多事的獄卒,總之誰都有可能告訴漪蘭此事。若是漪蘭仍被蒙在鼓裏,那才叫不正常哩。想到這裏,倒不如實話實說,並且說個完全,將前前後後都告訴漪蘭才是。
    “漪蘭,你聽我說。歐陽滴泉那家夥受人逼迫,含冤自首。不過你放心,他現在正要翻案呢。我已經和負責他那個案子的梁警官說好,一同查詢真相,為那家夥洗清冤屈!”
    本以為歐陽漪蘭聽後會稍微放下些心來,沒想到在聽到梁警官三個字後歐陽漪蘭的瞳孔急劇的放大,竟然怒不可遏的說道:“梁警官?澄明,你說的梁警官不會是一個叫梁川的武漢老警察吧?”當下又喃喃自語:“看來那個老警察說的都是真的······”
    “你知道梁警官?”木易也顯得驚詫。
    “嗯,我方才沒說完的奇怪的事情就是和這個梁川梁警官有關!”
    “怎麼,漪蘭,你覺得這個梁川有什麼問題?”恐怕連木易自己都沒有發現,就因為歐陽漪蘭三言兩語間展現出的對梁川極度的不信任與恐懼,自己居然改口不再叫梁川為梁警官而直接稱呼姓名了。
    “嗯,那個梁川警官幾天前來探望過我······”
    “什麼!他來探望過你!”木易澄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麻木。
    “你讓人家把話說完嘛!澄明,你總是這樣,自己一激動,就老會打斷別人說話。”見到木易澄明同以前一樣脾氣未改,歐陽漪蘭似乎有些生氣了。但又不像真的生氣,是七分真三分假吧,滿眼哀怨的白了木易澄明一眼。
    在木易眼裏歐陽漪蘭也同以前一樣。自己確實有打斷過漪蘭長篇大論的經曆,每次漪蘭都是故作生氣的嘟起誘人的豐唇,舉起嬌小的雙臂奮力捶打自己的肩膀。一時間,木易澄明竟下意識的做出格擋捶打的姿勢。待發現自己和漪蘭相隔一堵厚厚玻璃板時,一股落寞之情再度湧起。
    “抱歉了,漪蘭。我不是故意的,隻是太驚訝了。”
    “道歉就完啦?自己捶自己五下!”歐陽漪蘭突然靈光一現,玩心大起,依舊裝作生氣的模樣。
    木易知道她玩心大起,心中憐愛萬分,不忍拂了她的意,便表情誇張的皺緊眉頭“狠狠”捶打了右肩五下。捶完還覺不過癮,又換了一隻手,“狠狠”捶打另一邊的肩膀。
    見此情形,努力忍住笑意的歐陽漪蘭嘴角一揚,滿意的點了點頭:“嗯嗯,孺子可教也。”
    “哎呀,漪蘭,別玩了。快些說罷。”木易看了看表,與歐陽漪蘭待在一起的時間竟過得如此之快,還沒怎麼覺得,已不知不覺間溜走了兩個小時。
    “嗯。”歐陽漪蘭見木易捋袖讀表,心知時間似箭,也嚴肅起來。思忖既然是澄明問的事一定是要緊的。況且種種行為分析來看,那個梁川警官著實不像什麼好人,是該和澄明說個清楚。
    “那個梁川警官來探望我過後,留下一張字條。字條的內容大致上是說讓我寫一封祝媽媽身體健康,天天開心的祝福信單獨寄給媽媽。看字條上的字跡像是爸爸的。不過我不知道為什麼爸爸要讓我單獨寫給媽媽一封信。澄明,是媽媽出什麼事了嗎?”看歐陽漪蘭撅嘴的樣子,似乎她並不知曉母親病危的消息。
    也罷,木易當下打算繼續瞞下去。以漪蘭現在起伏不定的精神狀態來講,若是知道了媽媽病危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就先瞞著她吧。
    “哪有,怎麼可能呢?伯母她除了有點擔心你之外,身體可是硬朗的很!我這次回來還碰見過她呢。”
    歐陽漪蘭死死盯住木易澄明的眼睛,一絲一毫的動作都不放過:“澄明,你可是說過的絕不會騙我。”
    “嗯,漪蘭,我不騙你。”嘴上是這麼說著,木易的內心卻是痛苦萬分。沒想到自己發自肺腑對漪蘭許下的承諾,就這麼的煙消雲散了。不過世事難料,誰又能說的準呢?
    說到這裏,事兒還沒有結束,還有一件壓在木易心頭的事:“漪蘭,我說個事兒,你不要見怪。”
    “嗯,怎麼了?”
    “我聽你之前的語氣,好像對梁警官並不是太待見啊······但是你剛才說的事兒,梁警官還專門留下了伯父的字條,你怎麼還對梁警官有意見呢,不是挺好的一個老警察麼。”木易小心翼翼的,時刻觀察著歐陽漪蘭表情的變化,生怕哪句話惹到了歐陽漪蘭,又免不了做自己捶打自己的傻瓜事了。
    可他哪裏知道,歐陽漪蘭從來就沒有生過自己的氣,每次都隻是做做樣子罷,她哪裏舍得生木易澄明的氣呢。反觀木易,太過在乎歐陽漪蘭,將歐陽漪蘭捧在手心裏,小心嗬護著。歐陽漪蘭說的每句話都堅信不移,從來沒把揣測別人心理的那套本事使在歐陽漪蘭身上。是以隻要是歐陽漪蘭所叫的便是說一不二,怎麼可能瞧出歐陽漪蘭話語背後的真意呢?
    見木易澄明奚落自己,歐陽漪蘭急忙解釋:“澄明,你有所不知。我隻是氣那梁川警官當時和我說哥哥他犯了殺人罪,已經在監獄裏受苦了。而今聽你這麼一說,方知梁川警官之前定是沒說清楚的。你可不知我那時聽到哥哥入獄後心裏有多難受······”說到這裏,歐陽漪蘭也不再說下去了。
    “好了,我不是怪你。我怎麼忍心怪你?”說著,木易試圖將手貼在玻璃上,歐陽漪蘭見狀也乖巧的將額頭輕輕靠在玻璃上。木易滿眼憐愛的透過厚厚的玻璃撫摸著歐陽漪蘭的額頭,仿佛能感受到她的體溫般,再厚的玻璃也阻隔不了兩顆心意相通的熾熱心髒麵對麵的碰撞愛撫。
    “我該走了。”
    “嗯。我看著你走。”歐陽漪蘭雖然心中不舍,但還是抿了抿嘴唇,綻放出一個溫柔的微笑。她不想讓木易澄明擔心自己,她要讓木易澄明安心的最好方法,就是在木易澄明麵前堅強、堅強再堅強。她要表現出她並不討厭這座冰寒的監獄,她還要表現出她的從不存在的樂觀。而且她也知道,自己耽誤不起木易,自己終究隻是個罪犯。
    “澄明,你知道我喜歡你的。”與木易對視了良久,歐陽漪蘭才從勉強擠出一句話來。
    “我也愛你,漪蘭你相信我。”
    望著木易禽淚的不舍眼神,歐陽漪蘭也哽咽了:“澄明,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麼嗎?”
    “哪都喜歡,對嗎?”淚水劃過,木易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嗯。但我最喜歡你好好活下去。而我,是個殺人犯,所以澄明你······”
    木易澄明知道她要說什麼,不聽勸告再度打斷了她的話:“會有辦法的,所以你相信我,我會幫你。當然,如果幫不了你的話,我就等你。”
    “你總是這樣,打斷別人說話······真的是······好沒禮貌啊······”淚如雨下的歐陽漪蘭直到此刻才想明白,自己是幸福的。有的人窮盡一生都在追尋那個對自己不離不棄的所謂的對的人,竟讓自己在十六歲時就遇到了。還有什麼資格撒孩子氣呢?隻要健健康康的努力活下去,可別讓哪天澄明抱起自己的時候一個勁兒的抱怨:“哎呀呀,漪蘭怎麼又瘦了許多!”
    已經得到了最大的幸福,如果私自放手豈不是同時葬送兩個人的幸福?這麼傻的自己究竟是如何誕生的呢?還好,知錯就改,一切又歸於原樣。
    “喂,漪蘭,你看呐,我知道錯啦!不該打斷你說話!嘿嘿!”木易誇張的笑聲將她的思緒拽回了現實。隻見木易像先前那樣緊鎖眉頭,齜著牙“狠狠”捶打了自己。還不斷“嗷嗷”的叫疼,樣子甚是滑稽。
    歐陽漪蘭一雙玉手死死捂住嘴,捂住了溢滿的笑意,捂住了分別的悲傷:“嗯,我原諒你啦。我可等你哦,等你來幫我!”白皙的臉蛋留下一行淡淡的淚痕。
    “嗯,等我!”
    

    作者閑話:

    額,怎麼說呢,這一章節貌似畫風突變,寫得太小清新了些,將我高中生身份暴露無遺啊······就連自己閱讀起來也是感到略微的羞恥,所以大家在閱讀的時候就多多包容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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