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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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什麼?”吳隊長用宛如滑雪手套般的巨掌奮力朝桌上一拍:“有局裏的人搶先審問了那幫中大的學生?”
“是是是——是的,吳吳吳——吳隊。”介於吳隊長的怒氣,矮個警察嚇得畏畏縮縮,連話都說不周全。
“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上午。”這次換成了高個警察開口,相較於矮個警察,他出奇的冷靜,說話幹淨利落。
“昨天上午不是和他們老師說好應該我們去審嗎?怎麼回事?你們鏈哪去了?”
“是的,昨天上午的確約好是由我們二人對中大學生進行調查問話。但是事出突然,跟此案關係密切幾天來行蹤飄忽不定的木易澄明前天主動聯係我們,說是要找我們談談。並且還揚言······”
吳隊長抬起手來打斷了高個警察的話:“等等,等等,等等,你說那個大學生木易澄明主動聯係你們?怎麼聯係的?”
“他是用公共電話打到我的手機上的。”
“打到你手機上的?”吳隊長輕蔑一笑:“哼。”隨後擺了擺手:“算了,你繼續說吧。”
“並且那個木易澄明還揚言自己掌握了一些不為人知的關鍵線索。他還說非昨天早上見麵不可。我們一想這木易澄明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好不容易主動冒出個尖,怎麼能錯過呢?我倆仔細掂量了一下,決定暫時擱淺那天原定的對中大話劇社的調查問話,改為與木易澄明會麵。”高個警察不緊不慢的回答著。
吳隊長聽完很不耐煩的點了根煙,卻又兀的聽了下來,愣是盯著眼前的煙發呆了半晌。知道高個矮個兩位警察腳都站麻了才在連吐三個煙雲後自言自語道:“看來是該會會這個大局長了。”
自昨晚與那名來曆不明的神秘人(姑且這麼稱呼罷)會麵後,木易澄明更加篤定了之前心中對歐陽滴泉一案的猜測。畢竟作為合作賣命的交換條件,那些警察們向木易透露了更深層的情報。
眼下他換好西裝,將皮鞋擦的鋥亮,打定主意去會一會邵耳的同宿舍老師們。不料,經過櫻花大道時卻被魂不守舍四處遊蕩的葉夢姝撞個正著。
葉夢姝穿了一件桃紅色的衛衣,下身緊繃的牛仔褲顯示出她富有線條美感的身材。這樣隨和又不失美麗的著裝也正是歐陽漪蘭喜愛的。
“好久不見。”葉夢姝微笑著率先打了招呼。
“嗯,好久不見。”木易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在這兒撞見葉夢姝實是他所沒預料到的,況且現在木易還有正事要辦。
出於禮貌,木易在櫻花大道旁的便利店請了葉夢姝一個甜筒。二人挑了個偏僻安靜的位於兩株櫻樹正中間的長木椅坐下。一邊享受涼中帶甜的喜悅一般注視著大道上駐足觀賞的遊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幸福。
“即便不是櫻花爛漫時,也還是有很多遊人呢。而且大家看起來都好開心的樣子。”葉夢姝白皙的纖指指著兩名追逐嬉鬧的頑童,幸福同樣寫在她美麗的嬌容上。
可這幸福卻是轉瞬即逝的,不過幾秒後,葉夢姝的臉色便又沉了下去:“木易澄明同學,張問新同學被警察帶走了,你知道吧······前天的那件事······”說完,竟有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眼角溢出。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沒關係,我們要相信張問新那家夥。真凶一定會伏法的,我保證。”
待木易澄明拍打著葉夢姝的香肩安慰她時,葉夢姝已然泣不成聲,嘴中一直喃喃道:“我不想繼續了······我不想繼續了······”
她的哭聲淒慘而孤寂,卻並未引起周圍遊客的注意。快樂的快樂,哀愁的哀愁,誰也不影響誰,誰也不幹涉誰,大家安心的依托著自身,幸福的綻放著屬於自己的笑容。
“請進。”聽到一陣重重的敲門聲,武漢市公安局局長金婁已猜了個大概,既然知道來的是廳裏的人,他也不敢怠慢,趕忙迎著笑臉伸手打開了門。
來人果然是吳隊長。
吳隊長一推開門便有一股濃濃的煙味襲來,透過微小的門縫,白煙像洪水般急速的向門外走廊吹散。揉了揉眼睛,房內茶幾上的煙灰缸裏擰滅著兩支方向相反的煙頭。都說這新來的局長愛好吃煙,看來傳聞不假。這禮倒是沒送錯。隨即未等金婁開口,便搶先一步將揣在懷中寶貝似的一盒進口雪茄擺到金婁的辦公桌上:“金局長,一點兒小意思,沒別的意思,就是意思意思。”
金婁愣了半晌才反映過來,趕忙一手攙扶著吳隊長的胳膊將其請到那邊的沙發,一手又小心翼翼的將那盒雪茄塞到自己桌子的抽屜裏。這才打起了招呼:“公安廳的吳隊長,哪陣風把您吹來了?久仰久仰。”
“豈敢豈敢。”吳隊長麵無表情的擺了擺手。
“來就來嘛,您看您,還帶禮物,您怎麼知道我金婁好煙?真是謝謝您了。”
“哪裏,金局長高興就好。人活一世,不就圖個開心嘛!”吳隊長依舊麵無表情。
“那感情吳隊長這次專程下基層來到我們局裏頭來是有何貴幹啊?”
吳隊長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仔細打量了一番金婁,就差沒把眼珠子貼在金婁身上,臉色由晴轉陰,說話語氣也低沉了不少:“金局長是明知故問還是真的不懂?”
“不懂,真真是不懂。還請您吳隊長賜教。”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就跟您金局長掏心窩子直說了。本來呢,前些天在武漢大學校慶活動上發生的一起案件是由我們廳裏頭負責調查審理的。何以金局長手下會有警員硬要來摻和一腳,在沒取得調查許可的情況下私自進行審問調查呢?如此一來便打亂了我們原有的搜查計劃,這樣的事情,我們廳裏頭也很難辦啊。”
“有這種事?”金婁猛的一拍桌子擺出了一副吃驚的模樣。不過說實話,那模樣還真是浮誇。緊接著,金婁追問道:“誰?誰這麼大膽子敢搶廳裏頭的功勞?吳隊長您告訴我是誰,我金婁一定嚴懲不貸!”
明眼人都知道金婁這顯然是在作秀呢。單憑那浮誇的演技吳隊長就猜個大概。倘若仔細一想,一個局裏頭小小的警員若是沒有局長的首肯怎麼可能敢去做那種私自調查的事?那是要受處分的,所以背後有金婁給他撐腰是確定無疑的。
吳隊長白了金婁一眼,起身欲走:“金局長,您也甭在那兒裝模作樣的演給我看。我今兒個把話撂這兒了,雖然說我本人職位是比你低不少,但這次我代表的可是廳裏頭來警告你們的。我們公安廳是上級部門,你們公安局的一言一行都需要我們去規範監督。怎樣為人民服務怎樣當好人民警察,我們比你們清楚的多的多!我希望下次不要再發生類似此類的事情,否則我真該請我姐夫出來主持大局了!”吳隊長憤憤的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隻留得重重甩門的“哐哐”聲在空曠的走廊裏不住的回響。
這時,從辦公室裏屋閃出一個肥碩的身影,不用猜,就是酒鬼老王。
他也順著吳隊長離去的方向望去,嘴角一抿冷笑道:“不就是仗著一個姐夫廳長麼,還敢當眾行賄?中央巡視組都治不了你?明日便叫你好看!”說罷轉過頭來與金婁相視一笑。
片刻的安靜伴隨著叮鈴鈴的電話響聲被迅速打破。
“有梁哥的消息了。”嘴中念叨著,金婁一個健步衝上前去拿起電話,他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來電正是梁川。
“局長,木易澄明已經逼近真相了。”
“這麼快?那麼現在就開始吧。”
“現在就開始?”
“沒錯,明天中央巡視組就到了,前奏已畢,下麵才是間奏。”
幾天前被梁川騙去與那名渾身散發煙臭味的中年男子見麵時的情形依然曆曆在目,攪的木易心煩意亂。就連眼下與帶隊老師趙斌和辛蔓的談話也是不甚專注。
“木易澄明同學,你給我認真點!你看看你自己什麼樣子,還西裝發膠,你以為你自己商界CEO啊?我明明叫你兩點鍾來找我,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都四點半了!”自己的正事還沒辦完,木易就被趙斌一通電話叫到了趙斌的宿舍。到那兒一看,發現辛蔓老師也在,木易這才兀的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杳無音訊已有好幾天了。這次免不了挨趙斌一頓臭罵。
望著趙斌漲紅的臉,木易澄明不禁吞了吞口水。先前記得好像葉夢姝曾提醒過自己自己有可能被中山大學處分,嚴重者還有可能會被開除。就今天這情形來看,似乎並不是危言聳聽。
眼見趙斌一派要活吞了木易澄明的模樣,一旁的辛蔓趕忙拽住了趙斌的胳膊,好言好語的相勸:“木易澄明同學,這事兒你確實做的不對。怎麼能一聲不吭的就退出演出,還引發了現在這種局勢。老師們也不是要怪你,你也大了,都是大學生了,知道是非好歹,自己也好好反思反思······”
話沒說完,趙斌狠狠瞪了辛蔓一下,一改方才憤怒的語氣,轉而語重心長的說:“你可能是有你的原因,我和辛老師就不計較了。不過,這事由於那個武大學生的死,已經驚動了校領導,回去的話免不了挨處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嗯嗯,趙教授,辛老師,我會好好反省的。”木易還能說什麼呢?姑且撿些妥協軟弱的好聽話,盡早結束這場對自己來說毫無意義的訓罵才是上上之策。
好不容易等趙斌消了氣,前腳剛邁準備逃走的木易澄明卻又被趙斌一聲叫住:“哎!我讓你走了嗎?”
“趙···趙教授,還···還···還有什麼事?”
“李汐南說她找你有事,叫你打個電話給她。”
“誰?”木易顯得非常不可思議。
“李汐南!這都聽不懂,你小子以後聽長輩說話長點心!”
“不是,她找我幹啥?趙教授您知道嗎?”說罷又將目光掃向了辛蔓。
隻見辛蔓和趙斌齊齊搖頭,緊跟著又如火山爆發般湧出了趙斌嚴厲的聲音:“木易澄明,以後別讓你那些男男女女的破事來煩我。我還真就沒搞懂那李汐南怎麼不自己找你呢?還非要我一個個堂堂教授來轉告!我可警告你,下次別讓我再發現有此類破事!”
“不是,我也不知道啊,那李汐南我也······”話說一半,木易就此打住,隻因他的餘光看見了辛蔓搖頭示意的表情。顯然,眼下的趙斌正在氣頭上,如若繼續頂嘴的話,隻怕這場訓罵會沒完沒了的繼續下去。還是按照先前的方案,這裏暫時賣個乖,早些脫身才是。
“嗯嗯,謝謝趙教授提醒,下次不會了,一定謹遵趙教授教誨。”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我也不想看見你這麻煩鬼。”
“好嘞!”木易終於鬆了口氣想著這下可以結束訓罵了,沒想到剛一轉身,趙斌的聲音又陰魂不散的傳來:“哎,站住!”
您可別提此時木易的心情了,用一句流行語叫此時心中有一萬隻草泥馬奔過。就連木易回答的聲音也顫顫抖抖的:“趙教授,您還有什麼吩咐······”
趙斌不耐煩的抬手指了指木易的頭發:“回去把發膠給我洗掉,成什麼樣子!還有點兒中大學子的樣子嗎?你自己說合不合適?”
“不合適,不合適。我這就回去洗。”話音未落,木易已一溜煙的跑出房間外。要是在繼續待在屋裏,指不定又什麼時候冒出什麼莫名其妙的問題,還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去呢!屋內又沒有什麼趙斌叫罵的動靜,看來自己提前跑出來是明智之舉。
不過剛才趙斌所說李汐南找自己是所為何事你呢?關於這一點,木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難道是為了這次的案子?等一下,那李汐南為何要找自己呢?想到這裏,問題無窮無盡,層出不窮。木易可沒那興致去猜測李汐南的意圖,明天就是決定成敗的時候,若成,則歐陽兄妹雙雙得救,如敗,恐怕自己的前途也將毀於一旦。眼下,應該早點聯係李汐南了解和李汐南的事,然後再回宿舍好好整理明天要用的材料才是。想到這裏,木易立馬掏出手機,撥通了李汐南的電話。
“嘟嘟。”
靠!又是這個極富節奏感的聲音,但是對於木易澄明來說簡直就是噩夢!早先,屢次撥打歐陽滴泉電話失敗的陰影在他心中揮之不去,是以再次遇到這種想找人卻找不到的狀況,真可以說木易的內心是無比崩潰的。
無耐之下,木易準備尋求葉夢姝的幫助。
“喂,是學姐嗎?”
“木易嗎?”
“額,是的。學姐怎麼這麼叫啊,哪有中國人稱呼姓氏的?”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名字像哪國人的名字?日本還是歐美?就差中間加個點了!”那嬌嗔的語氣木易已經自行想象出葉夢姝嘟囔著小嘴雙手叉腰衝自己發脾氣的可人模樣,隻不知為何卻又與歐陽漪蘭的身形相融合。是的了,漪蘭她也曾做出這樣的舉動。
“好好好,學姐,你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我找你是想問個事兒。”
“嗯,你說吧。”電話那頭的葉夢姝又恢複了溫柔的語氣。
“其實是那個李汐南托趙教授轉告說她找我有事,好像還挺急的。然後我就打電話給她嘍,可是沒有打通,你和她一個宿舍······”後麵的話就不必說下去了,電話那頭的葉夢姝似乎有些不高興,直到木易說完好久還是沒有出聲。
二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電話裏傳出一陣像千年樹枝折斷的刺耳推門聲,葉夢姝才結束了這尷尬的沉默:“李汐南回來了,我把電話給她。”
“是木易澄明吧?”果然,聲音變成了李汐南低沉的女聲。
“嗯,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見你。”李汐南的聲音出奇的冷靜,讓木易倒吸一口冷氣,簡直了無生息。
“見我?我有什麼好見的?”
“我知道你一定對武大周華因的事很感興趣。”
“其實你可以用耿耿於懷更恰當些。那樣包含了多種情感。”木易打趣道。
“別逗了,木易澄明。我還不知道你?就憑你,你會對周華因的死產生愧疚?你可不像那種聖母婊。”李汐南的聲音愈發尖銳。
“嗬,看不出來你還挺了解我的。你說的對,我確實對周華因挺感興趣的。”
“那要不咱兩約個會?”
“你好沒誠意啊,七點鍾武大門外的別聚驛閣咖啡館怎麼樣?”
“隨你嘍,我無所謂啊。”
“好,不見不散。那你把電話給葉夢姝吧,我有話和她說。”
一小段時間的沉默後,與李汐南形成鮮明反差的葉夢姝甜美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猶如餘音繞梁,木易隻聽了幾句,腦海裏還不斷回響葉夢姝的聲音。
“學姐,你記得我和你說過我的兄弟歐陽滴泉嗎?”
“額,記得。”葉夢姝略顯遲疑。
“是嘛,你不認識他?”
“原先不認識,你介紹給我我現在不就認識了嘛。”
“是嘛,我介紹給你的啊。”
“嗯······”
“好,沒什麼。我掛了。”
“嗯,再見。”
“再見。”
葉夢姝無法看到木易的表情,若是見到了,想必也隻是驚愕的無言。硬是要用文字來形容的話,木易的神情就像凋零的櫻花,淒美而又解脫。脫離枝幹的櫻花任憑烈風的欺淩,她們無以訴苦,也無以依靠。成為單個個體的她們,安慰著自己、鼓勵著自己,一切隻盼求落地時離母親近些,以便化作充實的養料來滋潤生她養她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