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路上荀母提起青年。
    ——那孩子你姨媽同我提過，說是穩重的很，是做親家的好人選。
    荀休揚了揚眉，回了母親。
    小芮妹子才十四，姨媽物色的太早了些吧。
    荀母沒有閨女，對侄女也就上心一些，於是真心實意說了這事的道理。
    ——比樣貌，論人品，家室又不能太差，城裏的門戶雖多，可這樣一刷就沒幾個了，僧多粥少，當然要趁早。
    荀休聽了母親的話，笑了起來。
    我怎麼聽著你們挑女婿跟菜市買菜是一回事呢。
    荀母聽了兒子說的，還真的認真比較了起來。
    買菜嘛，想要買到好的就得趁早，菜攤上挑挑揀揀，比來比去挑出幾顆合眼的菜葉子，一趟菜買回來還真和挑女婿有些相同之處，於是便也噗嗤笑出了聲。
    不過笑歸笑，卻還是囑咐了荀休。
    ——你即是去道謝，就幫你姨媽瞧瞧這菜，若是不錯呢，我回去和你姨媽商量商量，問問明夫人的意思，指不定還真當了親家，你也能多個仗義的妹夫。
    荀休笑了笑，隻說了聲好。
    隻是去的不巧，這菜會自己跑，沒在家呆著。荀休撲了個空，提著東西跟著荀母在夫人堆裏轉悠了一圈，把明夫人哄的是喜笑顏開。荀休沒尋到人，也不打算多呆，臨走前明夫人同他說，讓他多來府上走走。
    荀休笑著答應下來，同幾位夫人告了別，腿腳輕快的出了明家。
    那日過後，春雨便開始下了起來，雨勢忽大忽小，忽快忽慢，前腳剛踏出門，雨就落了下來，收回來後，又立馬停了，來去都讓人捉摸不透。
    期間荀父拿了賬本回來，讓荀休學著理賬，荀休厭惡雨天，也就乖乖的呆在家中翻著賬本，連大門都沒踏出去過。
    十
    春發時節的雨還夾著霧，霧一消，城裏便換了一新。
    雨收雲散的一日，荀休因著翻賬起得晚了些，等他從床上爬起打開門後，頃刻之間被籠入了日光之中，激的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的房間在南，廚房在北，從院裏的後門出去接著一道長廊直接連到後廚，他在家不像在外規整，不修邊幅是常態，於是披著衣散著發，打著哈欠的去廚房尋著大家給他留下的口糧。
    長廊架上的騰長出了小小的新葉，小小的一片一片的挨著，多卻疏散，一點日光也擋不住。
    他就那麼坦蕩的走在廊中，完全沒想到會在廊中看到旁人。
    青年先是坐著的，見他來了才起的身，等看清了荀休的這一身裝扮，嘴角不由的扯了起來，還先開了口。
    ——你來了。
    看到青年後，荀休有那麼一刻的不知所謂，然而聽見青年的話後卻十分自然的點了點頭，隨後才想到，這人怎麼會出現在自己家中？
    他走到青年身旁停了下來。
    青年笑吟吟說明是來給荀父送兩家來往的貨物清單，順道來回上次荀休上門的謝禮。
    隨後又問了荀休。
    ——是要去填肚子麼？
    荀休點點頭，不假思索的回了青年。
    你餓不餓，要不要一起？
    說完之後，又想著是說錯了，這個時候也就是他才會去後廚尋東西吃了。
    青年沒想到荀休會這樣問他，意外之後說了好，答應了下來。
    荀休在心中歎口氣，讓青年在原地等他，自己走完長廊去後廚拿吃食了。
    十一
    兩人朝著日光的一麵並排坐在廊中的長凳上。荀休盤著腿咬了一口包子，咽下去之後，側了眼，看著青年捧著包子若有所思。
    青年注意到荀休的視線，也側過頭對著他又笑了一笑。
    荀休問他。
    我上次去找過你，你不在家。
    ——我知道，我娘告訴我了。
    我是去道謝的。
    ——也說了。
    那你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荀休吃完剩下的包子，抹了抹嘴巴。
    青年咬下第一口。
    荀休又說。
    上次謝謝你把我背回來。
    ——應該的。
    我娘說你相貌好，人品好，讓我給小表妹問問，看能不能做親家。
    青年吃了一半停下。
    ——我……已有意中人了。
    哦，這樣啊。
    ——承蒙厚愛了。
    沒事沒事，去的晚了，也不能怪菜。
    ——菜？
    青年沒聽明白，荀休就把那日的比方說了一遍，說罷之後自個笑的不行。
    青年默然，繼續咬了口包子。
    其實荀休自個也不明白這比方好笑在哪。
    十二
    明家主要靠著城外的田收租，是城中的老戶。荀休一大家是則是幾十年前因為挖河建壩舉家全遷，靠水路船運起的家。
    原本兩家是沒什麼交集的，因為去年前運河開了禁，給民間的貨船開了水線，明家要走水路的貨道出去，自然就和荀家有了聯係。
    青年在明父手下接觸了幾年，許多事都是他來出麵，荀休先前不接觸自家生意，自然推遲了相熟的機會，不過這次來往過後，兩人也算是熟了一些。
    荀休比青年小一年半，一個身在春，一個生在秋，荀休問了問日子，才知道兩人在得月樓碰到的前一天就是青年的生辰。
    荀休想，若是兩人能再早上幾日，說不定還能上一頓生辰酒。
    不過也說不定，畢竟若是早一些，也許就沒了相熟的機會。
    千千萬萬種可能，其實荀休能想的，也隻是他所願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