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鵝先生：
    下午四時許，屋外稀稀落落下起了雨，到下班的時候雨依然稀疏的落著，地濕了一層，擾得我沒法騎車。我把自行車存放到避雨的房簷下，轉身去投靠公交車。
    這是青島今年的第一場雨，是新雨，卻是舊水。我是喜歡雨的，但並不代表我喜歡愁怨，相反，我喜歡雨中的安寧。舊水新雨，舊的東西似乎總能醞釀出新東西，這不免讓我想到三天前見到的一個人。
    三天前，第一次為父親掃墓，是清明節前一天，這是家鄉的傳統。我們村有兩百多戶人家，我們那一屆小學同學有二十多個，有一個多年前死於意外，有四個讀過大學，其餘的大都初中還沒有畢業便輟學賺錢。四個讀過大學的人裏，有一個女生，清明節她是不會回家的。我和W早已約好清明節小聚，於是在三天前的晚上八點半，我和家人（媽媽、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外甥、外甥女、兩個侄子）吃過晚飯去了W家。W馬上要結婚了，閑聊間聽W說H也回來了。H是我兒時最好的玩伴，在童言無忌的小學時代，我倆常常手牽手走在路上，我第一次使用“形影不離”這個詞就是在一篇講述我和H的作文中。仔細回憶，我和H已經9年沒有見過麵了。於是在三天前的晚上九點，我和W一同前往H家。那時H一家正在教H女友打麻將，我們敲了很多次門他們才聽到。H領W和我進到客廳聊天，H的媽媽給我們端出一個大果盆。
    H的媽媽與我十分冷淡，我猜是源於我小時做過一件令她惱火的事吧。忘了是幾年級的事，是過年的時候，我在H家院子裏放鞭，不小心炸到手，那感覺像被熱水燙了一樣，我聽到有人對我吼：“把手伸到水缸裏就不疼了。”於是我真把手伸進H家儲水的水缸裏，恰好被H媽媽看到，她對我發了很大的火，因為那是他們家的飲用水。這就是我做過的唯一一件惹她不高興的事，我想她也不應該總記在心上才對的。真正的原因，可能是我太過普通了，太不善言辭了。
    H和我性格大不相同，他屬於人來瘋，人越多越愛說話，而我相當靦腆，尤其是人多的時候，恨不得別人都看不到我。多年未見，H依然如此。當晚，H口若懸河地談論他的工作和人生規劃，字字鏗鏘讓我們不得不對他心生欽佩，他眉宇間閃爍的傲嬌。他的表情我其實並不覺得陌生，但是從他身上突然看到的一股傲嬌的氣勢卻是以前沒有覺察到的。或許是因為他反複說的一句話讓我產生了挫敗感，“在北京買房是不現實的，要是在別的地方，一平米七八千，買房肯定不成問題”。
    回家之後，我一直在回味，H已經可以喊出在二線城市買房根本不愁的口號，而我，還在為付不起二線城市的房租而愁苦。在拚分數的那些年，我遠勝與他，那麼我們之間的差距是如何產生的？應該是所處的行業和城市的差距。他所在的互聯網行業正是如日中天的好時候，而我所在的造船業卻日益萎靡。他工作的地方在北京，福利待遇要比青島好，工資高，而且還有住房補助以及夥食補助。最重要的一點應該是個人性格差距，他愛表現的性格促使他不斷地往萬眾矚目的地方湊，而我躲避的個性卻不斷地拉攏我走向被人忽視的幕後。
    將自己和H做一番對比之後，為了寬慰自己，我說，這些並沒有什麼好與壞、對與錯的區分，他喜歡熱鬧，我喜歡安靜，僅此而已。說到這，我又覺得熱鬧是富庶的特權，安靜是貧乏的特權，精神和物質上都是如此。我並不是嚴重的物質主義者，就物質而言，好用實用就行，那麼我為何會覺得“熱鬧是富庶的特權，安靜是貧乏的特權”，可能是貧乏太久了的緣故。
    你說呢，企鵝先生？
    2016-04-06
    大海
    青島

    作者閑話：

    熱鬧是富庶的特權，安靜是貧乏的特權，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