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安妮坐在很久前，馨冉生日那天，我們相遇的那個咖啡廳。人比較稀少，放著輕音樂，不會感覺吵雜，適合聊天。我們麵對麵地坐著，咖啡上來前，我低著頭，手指交叉，將雙手擱在台麵上。她一直在看著我，等待與我的眼神交彙。她囑咐服務員，在我的咖啡裏多放點奶，少放點糖，因為咖啡因很容易對我起作用。
    “家琪！”她伸手來抓我的手，我沒有躲閃，任由她抓著。
    “嗯，有什麼就說吧！”
    “我來你不覺得驚喜嗎？”
    “驚倒是有，喜就算了！”
    “家琪，別說氣話好嗎？我們複合吧，還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地，好嗎？”
    “我想你誤會了，我陪你出來，隻是覺得在公司談私事不妥，影響別人工作，並不是想跟你敘舊。”
    “我忍了那麼久，才決心來見你，你一定要一見麵就這樣說話氣我嘛？”
    “好吧好吧！我不說了，我不氣你。”我是個容易妥協的人，六年的生活讓她對我的性格了如指掌。
    咖啡上來，攪拌時不小心弄到了手上，她也很自然地從包裏拿出濕巾，讓我別動，替我擦幹淨。我所有的習慣她都記著，一切的感覺是那麼熟悉，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我望著她低頭為我擦手的樣子，有點不忍心對她太疏遠。你說這三年，我真的把那份感情忘得一幹二淨，那是不可能的。也許記憶隻是沉睡，放在了心靈底部，當她出現的時候，依然會被喚醒，未必是愛，或許是一種很難表述的情感。她擦完後，朝我微笑，托著下巴看著我。在她的臉上，已經沒有當初分別時的那份稚氣了，取而代之是一種女性漸進成熟的柔性美，使她的氣質變得更為上層，恐怕不是一般男人可以駕馭得了。然後，我就這樣放棄了剛才那個拒人千裏之外的架子，口氣變得柔和。
    我們幾乎沒有聊到任何關於過去的話題，她在很努力地營造我們不過是一場短暫分別的錯覺。她問我工作開心嗎？有沒有交到誌同道合的朋友，什麼時間可以約我的朋友出來一起吃個飯。要不你先把家裏鑰匙給我，我回家給你做晚飯，等你回來。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好嗎？等等。
    “安妮，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嗬，又想氣我，是嗎？”她的笑容僵在了半空中，眼神中流露著失望。
    “真的，我們交往半年了，和她在一起我覺得很輕鬆，有她的家才是我最想要的家。”
    “半年？我們在一起整整六年！”她的眼神難以掩藏的慌亂。難道她就認為我這三年多裏，一直在等著她嗎？“家琪，我知道當初是我不對，不該結婚了，還要求你留在我身邊，我知道你討厭對感情不忠誠的人，所以我離婚了，才敢來找你，你不能對我這麼絕情，你說你還是愛我的，啊？家琪，你還愛我，對嘛？”
    我猶豫了，盡然沒有狠心地說不愛，因為當時心很亂，六年生活的種種不斷浮現眼前，我真不知道她對我的情緒影響還會如此之大。好在我還有理智，“安妮，讓一切都過去吧！你會重新找到幸福的！”
    “不要！我隻要你！”她激動地坐到我邊上，雙手環抱著我。我小心地掰了一下，她抱得更緊了。“你一定是在騙我，你還在怪我當時做的決定，是嗎？我們那麼相愛過，你怎麼可能喜歡別人。”
    “你先放開我，考慮一下邊上人的感受。”我用勁去撐開她的雙手。
    “唔！不要！”她反倒撒起了嬌。
    “王家琪！”我聽到了廖俊的聲音，尋聲望去，五米開外，站著她和馨冉。這時候，安妮的手臂才稍稍鬆動，我趁機掙脫開，站起來，望著馨冉，等待著她的反應。
    “二位關係很不一般嘛！”廖俊走到桌邊。
    “老公，你不介紹一下？”安妮站起來，拽著我的手臂。
    我隻關注著馨冉，其他什麼也聽不見。就見馨冉撇了一下嘴，轉身走了，我慌忙從卡座上踩著跑出去，她聽到了我跑過去的聲音，反倒小跑了起來，無奈，她關上了電梯門。等我追出咖啡館，她已經跑到五十米外，她踩著細細的高跟鞋，跑起來卻也那麼彪悍。路上有車來來往往，我怕追得太緊，她跑得越急，會扭傷腳，於是我出門折了另一條路，趕在下一個路口攔住了她，她一下撞到了我身上，剛想說對不起，卻發現是我，轉身又想跑。我抓住她的胳膊，死死不肯放手，她隻好停住腳步。
    “你跑什麼啊？”我問。
    她瞪了我一眼，提起腳，狠狠地用後跟踩了下我的腳。“痛啊！”我哀嚎著，可依然沒有放手。
    “你跑什麼？”我又問，“你是不是看到我的前任自卑啊？”她還想再來一腳，我一把把她摟進懷裏。“沒踩到！”我厚臉皮地朝她笑。她索性亂踩一通，我故意把腳放過去，最狠的那下，剛好踩到腳背上，我蹲下去捂著被踩的地方。今天穿的是平底皮鞋，腳背上隻有襪子，被那麼細的跟戳了，還真的很痛。
    “你傻嗎？幹嘛不躲？”她關心地蹲下去看我的腳背，上麵有點蹭起皮。
    “沒事！不痛！你生氣了嗎？”
    她站起來，放慢腳步往前走著。我穿好鞋子，追上去，走在她邊上。
    “你才是我女朋友！我不會動搖的。”
    “那她叫你什麼，你為什麼不阻止？”
    “叫什麼了？”
    “老公！”
    “誒！”
    “討厭！”
    “你知道我心裏現在裝的是你，不要對自己不自信。我喜歡你那天晚上，問範冰要回房間鑰匙的那種霸氣，我是屬於你的，誰都搶不走。”
    我陪著她，閑聊著，走回了公司，沒有再去管安妮，說不定她和廖俊聊得正好呢。晚上，小姨沒在，便去了馨冉家，一起做了晚飯。我主勺，她打下手，看她乖乖聽我話，去一邊洗菜摘菜，也覺得很幸福溫暖。吃完飯，我們一起坐沙發上，看電視，聊天，會聊公司的事，也會聊身邊的人，她喜歡聽我發表自己的意見，在她看來我分析問題的角度永遠與眾不同，尤其是聽我講時政的時候，她活脫脫像個小學生。
    開車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過了，走到門口，安妮拿著行李，倚門站著。她見到我，便迎了上來，雙手環繞脖頸地擁抱。“要回去了嗎？我送你！”我說。
    “我搬來和你一起住。”
    “哼，私家偵探把家都找到了，怎麼不把鑰匙給你？”我邊開門邊說著，那麼晚了，兩個人站在門外說話也不方便。“我給你訂個房間，等下送你去住酒店吧。”
    “房子很溫馨啊，家琪，哪個是你的房間？洗手間呢？”她裝作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安妮，你住我這不方便！”
    “要趕我走嗎？”她問得那麼直接，我反倒不會說話了，“家琪，我真的想挽回你的心。我在門口等了你幾個小時，也沒敢打電話妨礙你，給我們彼此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好嗎？家琪，也許你會發現，你最愛的人還是我。”她說的那樣真誠，我怎麼忍心深夜趕一個女孩子走？我還是讓她留了下來，她高興地在我臉上吻了下，接著就去擺放她的行李。我回到房間，找了個背包，放了一些必要的換洗衣服，在桌子上留了家裏的鑰匙，就出門了。她發現的時候，我已經開車出了小區。
    我略帶興奮地給馨冉打了電話，跟她說了安妮住在我家的事情，她沒有發表意見，就是不肯爽快地答應收容我。“那我住酒店了，不過聽說最近治安不太好，前兩天剛發生命案。算了，我去找八哥吧，反正他是個單身男人。好了，我找範冰，她肯定最希望我去了。”
    “回來，哪都不準去。”
    我屁顛地背著包上樓，小姨已經回來了，正合我意，今晚，不是注定，應該和馨冉……哈哈哈……想到這，我忍不住咧嘴笑了。我很歡樂地跑進浴室洗澡，頭發洗幹淨，身子洗幹淨，多用點沐浴露，香一點嘛。哈哈哈……我又忍不住笑了，怎麼樣讓馨冉滿意呢，莫名有點害羞。
    我換上睡衣，敲門進馨冉的房間，她正在看書，她看我進去，就把書放一旁，看著我。“這個，那個……”我支吾著，不知道說什麼，就直接跑過去，鑽進了她被子裏。她狠狠一腳，直接把我踢了下來，野蠻得我都懷疑人生。
    “抱著那被子，睡沙發去！”她對躺在地上的我說道。
    “哦！”我捂著被踢的地方，規規矩矩地抱著被子出去了。她也跟著出來，幫我在沙發上又墊了一床被子，看著我躺下去，又低頭過來看看我頭上的傷。“頭發差不多長了，不仔細看不出來。”她正要站起身走，被我一手拉住。我用眼神示意她，能不能進房間睡，她看我那抽筋的表情，就笑了。
    “不可以，等這件事情過去了，看你的表現再定。”她說得直截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