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老師,記住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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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讓是上午將近十點才到的,頂著大大的熊貓眼,臉色白如廁紙,虛弱的站都站不起來,隻安安靜靜的在一旁石階上坐著。他有時曲起雙腿,頭會窩在胳膊上小憩,萎靡如生病的小狗小貓,和前幾日那歡脫燦爛的模樣判若兩人。
所有人都看向元讓,班長譚仁國甚至去遞了瓶礦泉水,元讓擺擺手,有氣無力的道謝。
徐龍不落忍:“元老師這生病的樣子更可憐了,我都心疼。”
甄男子也說:“他這模樣比林黛玉還招人疼。”
“我去,這麼脆弱,不就被嚇了幾回嗎?至於這麼脆弱?”厲飛翔萬分不屑,他昨晚沒看到元讓被白老師嚇的魂飛魄散那一幕,否則也不會說這般風涼話了。
甄男子看向他:“翔哥,你昨晚怎麼招惹元老師了?小心我向群眾揭發你的惡行。”
“瞧你那點出息,他拿話噎的你五髒六腑生疼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副嘴臉,對於法西斯霸權主義,必須徹底抵製!”
元讓的柔弱獲得了許多人的關注,連隔壁戰壕裏的程大姐也看出他狀態不佳,好心提醒說:“小元,如果不舒服就回公寓吧,這裏我幫你盯著,少來一天半天不算事。”
“我還能行,盡量全程盯下來吧,省得學生們更瞧不起我。”
元讓早上沒吃飯,這會兒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有個體貼的女生給了他一小塊德芙巧克力,他想吃,但是手微微打顫,剝了幾次都沒剝開。
那女生好心說:“老師,我幫您吧。”
“謝謝……”元讓白慘慘的麵容對她虛浮的笑笑,女生眼淚都快出來了:“老師您這樣慘笑,我會想起我金毛愛犬死去的那一刻,太揪心了。”
元讓:“……”
她慢慢將巧克力送到元讓嘴裏,元讓嘴一銜,艱難往下咽,她趕緊離的遠遠的:“老師,我先歸隊了,我每每多看你一眼,阿黃死時的音容笑貌都爆炸似的在我腦海裏回蕩,我想哭……”那女生真的哭起來,還哭得不成樣子,連站軍姿時臉上都是鹹鹹的淚痕。
厲飛翔更鄙夷了:“這小女子喂塊糖都能喂哭了,元讓他就是那害群之馬。”
時近中午,元讓恢複了一點,又提前十分鍾去食堂吃飯,等厲飛翔幾人在食堂碰到他時,他眼前唯一稀的離譜的粥還沒喝完。
厲飛翔更氣不打一出來,低頭咒罵:“虛弱就該多吃點東西,還一天換一種可憐相!等將來咱們畢業了,唯一記住的輔導員的特色就是可憐!”
甄男子推了推他:“看不慣就先上樓,哪天元老師病死你就得意了,《紅樓夢》裏麵不少這樣的,一個個都憔悴而死。”
“你能不能盼他點好?”
“你昨晚上折磨了他,我這會兒怎麼沒見你有多高興?”
徐龍打住他二人,笨笨卡卡的比喻:“我感覺心裏堵了一坨屎,我想去給他送點吃的。”
他這麼一形容,另外兩個連胃口都沒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一群群本班男生女生將元讓團團圍住,這個送湯那個送水的,好像是接濟地震後的困難家屬。元讓頭都大了,本來他就又累又乏,腦袋嗡嗡直響,正愁沒地方清淨,還得應付新同學。
厲飛翔看在眼裏,繼續帥氣得上樓梯:“他連得個病都這麼讓人火大!”
午休時間,厲飛翔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元讓今天的各種楚楚可憐,一中午眼睛都沒閉上,幹巴巴對著棚頂數山羊。
十二點半他就一個人在操場等待,甄男子和徐龍還錯誤的以為他今早心情好導致精力過剩。
他等啊等,軍官都過來整隊了,輔導員還沒過來。他有些焦躁,心裏摻雜些莫名的憂慮,撓了撓頭,索性發狠的投入到高強度的訓練中,以圖忘了心中潛在的一絲自責。
下午兩點,元讓睡了個淺淺朦朦的午覺過後,終於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裏,顯然比上午狀態稍好一些,甚至在操場周邊來回踱步。
厲飛翔愧疚感頓時驟減,他嘹亮的吆喝著各種隨軍口號,也沒能讓元讓多看他一眼,心裏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元讓的耳鳴緩解了一些,他摘下白帽遮,隨便抖了抖,將膩膩的虛汗甩出去,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太陽,真夠灼熱的。他覺得他身上全都是虛汗,應該曬一曬太陽,所以他和同學們一樣沐浴在熱辣辣陽光裏。不一會兒,他覺得他自己熱乎起來了,他有種想睡覺的衝動,隨後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睜不開,他暈暈乎乎的七扭八歪,直至最後倒在滾燙的氣浪裏。
他中暑了。
所有人都嚇壞了,劉教官忙派人去抬擔架,厲飛翔揪住徐龍一起自告奮勇,畢竟這些人裏就他二人個頭最出挑。
二人火速支起擔架,抬著元讓往醫務室去。
元讓在半路被他們急切的速度逛蕩醒了,迷迷糊糊的,腦海裏唯一的念頭就是:“我不去校醫院……太貴……”
元讓結結巴巴表明了意圖,厲飛翔聽的火起:“這他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省錢呐?老子幫你付醫藥費!”
厲飛翔一腳踢開醫務室的門,又見到那個坐班的圓臉女醫生,女醫生看著他,笑眯眯的:“大帥哥,你這免費勞力也忒不值錢了。”
“少廢話,趕緊瞧瞧病號。”
厲飛翔和徐龍將元讓抬到床上,女醫生看清了元讓的精致麵容:“哎呀呀,咱們學校裏還存在一枚大帥哥呢!長得跟瓷娃娃一樣。”女醫生輕輕摩挲著元讓的俊臉,一臉癡迷。
厲飛翔橫眉冷對的慎重提醒:“別猥褻我們輔導員,快看看他怎麼樣了。”
女醫生這才尷尬的把手挪到元讓額頭上:“這麼燙,肯定是中暑加高燒,我先測測他體溫。”說著掏出一個往舌根裏塞的溫度計。
徐龍想去扒開元讓的嘴,厲飛翔搶先用寬厚修長的大手捏開了:“我來。”
厲飛翔接過溫度計,往元讓喉嚨裏麵插,動作倒是挺輕柔。
五分鍾後,女大夫拿出一瞧:“我滴個乖乖,三十九度八,得先退燒,再輸液。”她看向厲飛翔和徐龍:“你們需要留一個在這照顧他。”
徐龍識趣退走,厲飛翔坐到元讓身邊,大夫給衝了兩包安瑞克,厲飛翔輕輕扶起元讓昏昏沉沉的腦袋,一勺一勺給他喂下去,整個過程元讓都是閉著眼的。
正在調配輸液針的女醫生叫好般說了句:“琴瑟和諧。”
元讓一睡就是兩小時,醒來的時候,見厲飛翔一動不動盯著他看,他虛弱的笑笑:“謝謝你。”
“不用謝,昨天是我嚇唬你的,我該向你道歉。”
元讓自嘲說:“是我太膽小了。”
“那我以後不嚇唬你了。”
元讓說:“你回去訓練吧,我過一會兒就好了。”
“我還是陪著你吧,跑跑腿什麼的。”
“不用不用,我用不著。”
“老師你的嘴真惡毒。”厲飛翔第一次管元讓叫老師,他一步三回頭的走了,留下串串戀戀不舍。
女醫生盯著元讓看個不停:“元讓老師,你的情郎帥哥在這看護你兩個多小時,動都沒動一下,被你一句話就打發走了,你心真狠。”
元讓皺眉說:“你個當大夫的還亂點鴛鴦譜,我們就是普通師生關係,傳出去對那同學影響不好。”
女醫生瞎打聽:“那帥哥叫什麼名字?”
“我沒在意。”
“敢情你連那熱心腸的酷帥哥叫什麼都不知道啊!”
門後偷聽牆根的厲飛翔頓時一臉挫敗,強忍住砸牆的衝動:“元讓,你丫的真沒拿我當回事兒啊……等著瞧,我一定會讓你記住我!”
厲飛翔一下午都遊走於校醫院各個角落,他在想怎麼樣能讓元讓記住他,想來想去,隻有先從吃上下手。五點半了,他趁著屋裏元讓的三瓶藥還沒點完,就自作主張去給元讓打包晚餐。他拎著幾個冒油的餐盒,送到仍在輸液的元讓麵前:“導員,給你吃的。”
元讓看了看表,又是冒出一陣藍光,顯示五點五十,女醫生看的驚呼連連。
元讓說:“你好像逃了整個下午的軍訓。”
“嗯……是啊……”厲飛翔理所當然的回答:“我是為了照顧你。”
“我謝謝你,你明天不要耽擱軍訓了。”
這麼一句溫柔體貼的話從元讓嘴裏說出來,厲飛翔感覺一下午的胡亂折騰都值了,笑意浮上剛硬的俊臉,有種勾人攝魄的別樣魅力:“老師,我特意給你打的飯菜,你先吃著。”
厲飛翔將紙餐盒一個個打開,有烤羊腰子,烤牛腰子,烤青魚,夫妻肺片,炸腰花,紅燒肉,各種葷菜應有盡有。
元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厲飛翔一副體恤至極的模樣:“老師,你每天吃的太清湯寡水了,正需要補充營養!”
元讓騰的坐起來,拔下針頭就往衛生間裏衝,手裏淋出一路血跡,“嘔……嘔……”他翻江倒海的吐個沒完,胃裏的酸水都反上來了,配上流血的手和兩行滾滾熱淚,別提多可憐了。
屋裏的女醫生下巴都快驚訝掉了:“他是病號,你怎麼給他帶這些油膩的東西?”
厲飛翔一副就該如此的樣子:“我想讓他記住我。”
女醫生由衷道:“你們師生倆一個比一個奇葩。”
厲飛翔走到廁所裏,瀟灑的給元讓遞了些紙巾:“老師,記住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