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哥兒齊予
    “不是你可怕，是。。。。。。是很少有人離我那麼近過，我。。。。。。”身前的小孩吞吐了幾句，並沒有繼續往下說，蕭容也沒再追問，在他看來，這孩子一定是經曆過什麼，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所謂的秘密，也有守護秘密的權利，他不也是其中的一個？所以他能理解。
    在小孩的身上蕭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害怕、孤寂還有落寞，於是他伸手安慰性地撫了撫那孩子的腦袋。
    感覺到頭頂上多出來的手，小孩直接被驚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了蕭容，旋即又快速地轉了回去。
    “你不討厭我嗎？”小孩瞪大了眼睛，留戀似的盯著蕭容離開的手，在自己頭發上摸了兩下，亮亮的秋水裏似有些怯意，還有幾分不易覺察的期待與眷戀。他小心地看著蕭容，生怕他會說出些不好的話來。
    “初次見麵，我為什麼要討厭你？”看著小孩那張沾著些泥巴的小臉，蕭容的思維一時有點轉換不過來，詢問似的看了看小孩。
    眼前的小孩微低垂著頭，見蕭容看他，似要開口說，可張了好幾下嘴，最後又給吞了回去。
    隔了好久，小孩的聲音才傳了出來，聽起來悶悶的。
    “因為村裏有人說我是不祥的人，還說我會把黴運帶給他們，他們見了我都是繞道走的。”
    除了那幾個好心人，蕭容是村裏第一個和他年紀相仿且和他說很多話的人。雖說以前也有孩子上前和他搭訕，可他們大多都被大人嗬斥了，還會說些不堪入目的話罵他。時間久了，他便漸漸遠離了他們，也不會再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裏。
    剛剛的他其實好怕蕭容會說討厭他，可是他並沒有，反而對他很友好，那短暫的撫摸讓他從心底感到了絲絲暖意。這讓他心裏陡然間生出了幾分小小的激動，那一瞬間他希望蕭容是那個特別的人，是不會用另類眼光來看他的人，所以心裏稍稍掙紮了後，他便鼓足勇氣說了出來。
    “就因為這個？我從不信這些謠傳的。你不用擔心的，而且我和他們可不一樣呦。”原來小孩是怕他和其他村裏人一樣嫌棄他。蕭容朝小孩揚了揚下巴，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隨後”嗬嗬”地笑出了聲。
    “真的嗎？”聽蕭容這麼說，小孩的眼睛瞬時間亮了，宛如陽光下一潭清澈的碧水，連帶整個五官都像似放出了柔和的異彩，顯得格外的好看。
    “果然，他是特殊的。”聽蕭容這麼說，小孩在心裏默默念了一句。
    蕭容愣愣的看著麵前的小孩那燦爛的笑容，似是被迷惑住了一般，定定地伸出手想去觸摸一下那近在咫尺的容顏。
    待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後，蕭容有點兒訕訕地收回了手，掩飾性地看了看遠處，之後鄭重地承諾了句：“當然。”
    “謝謝你。”小孩一本正經地望向蕭容，小臉兒繃得緊緊的。
    “怎麼了？”感覺到小孩的情緒變化，蕭容有些不解，明明剛剛還好好的。
    蕭容低了低頭，把臉湊到了小孩那邊兒，哄著他道：“好了，好了，把不好的都忘掉，往後你要學著多笑笑才好。小孩子家家的怎麼能活脫脫像一個小老頭子呢？”
    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小孩耳朵邊，小孩的耳朵瞬時紅了起來，微微側過了頭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十一歲了，我。。。。。。我有名字的。。。。。。我。。。。。”
    “十一歲了？不像啊！”蕭容微驚詫了下，長這麼小，是多久沒好好吃過飯了。
    “是真的，隻要吃飯，以後我也會長高的。”許是人情冷暖經曆多了，小孩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那一絲訝異，以為蕭容不相信他。
    “嗯。”蕭容見他著急的模樣，便知道他想岔了。他順毛似的為他捋了捋枯黃的頭發，笑著問道：“你叫什麼？”
    “齊予。”小孩急急地把自個兒的名字說了出來。
    “齊予？是個好名字，那我就叫你小予吧！我是蕭容，比你大一歲，你可以喊我小容哥。”蕭容也不等齊予說話，就自顧自的定下了來。
    “小容哥。”齊予點點頭，對他的話算是認同了。
    蕭容麵上一喜，連著叫了幾聲小予，突然聽見遠處傳來王林和王爹爹的聲音，立刻出聲大喊了一聲：“王林，我在這兒；王爹爹，我在這兒呢。”
    王林順著聲音四處尋了尋，眼尖地發現了前麵蕭容的身影，便拽著自家爹爹向蕭容奔了過來，手裏還拎著他先前撂在葡萄林那兒的背簍。
    “有人來找你了，我先走了。”齊予一見兩道人影快速地向著這邊移動，頃刻間便像兔子一樣逃了。
    “哎，你。。。。。。，我。。。。。。。”蕭容一時還沒理清楚發生了什麼，齊予的突然放手讓他一個重心不穩，隻聽”咚”的一聲，他重新摔回到了地上，那重重的撞擊直疼的他齜牙咧嘴。
    等他回望時，齊予早不見了蹤影。他眼神有些哀怨地望了望齊予跑走的方向，嘴角擠出了一絲苦笑：“好歹我也是救過你命的人，就這麼報答我？”
    “容哥，你沒什麼事吧？”王林最先來到蕭容跟前，微有些喘息，抬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
    “沒事，就是有些累了。”蕭容神色間淡淡的，恢複了常態，動了動準備起身，拿眼角示意王林給他搭把手。
    “小容，你怎麼跑這來了？”王爹爹臉色一片焦急，生怕蕭容有什麼意外。見蕭容衣裳上沾染上了不少土，便替他拍了拍。
    “容哥，血！”王林望著自己手上的紅色，大張開了嘴。急忙繞到蕭容身後，發現他後背的衣裳劃破了幾道，皮膚外露著，紅色的小血珠正從背上一顆顆地滲出來。
    聽到王林驚呼，王爹爹也趕忙繞去看蕭容的後背。
    “王叔，沒什麼事的，我隻是走路時不小心摔了一跤。”蕭容站直身體，稍微整了整衣裳。
    王爹爹也不搭話，突地蹲下身把他的衣袖給挽了起來，發現胳膊肘上不僅有大麵積的黑青，還被蹭破了皮，立馬將他抱起撿了一條最近的路匆匆下山了。
    雖然一路上他都在一個勁地強調那隻是小傷，而且他能自己走，要求王爹爹將他放下來，可都直接被無視掉了，誰讓他現在是傷患？且傷情看著還不容樂觀。就這樣，直到他們進了村裏老大夫的院子裏，蕭容才重新獲得了走路的自由。
    老大夫姓蕭，一年前出去遊曆，剛回王景村沒幾天。是個頭發胡子花白的大夫，聽說為人較為古怪，但好在醫術高超，這些年也救治好了不少人呢，所以村裏人對他是又不喜卻又尊敬，矛盾結合。
    “沒什麼大礙，也沒傷著筋骨，看著嚴重，也就是些皮外傷。一會我開些藥，先拿回去外敷，記著一天三次；再拿些草藥去泡澡，一天一次，不出三天，淤青就能散了。”老大夫抬了抬眼，淡淡來了一句。
    “嗯。”蕭容規矩地接過藥，和老大夫道了謝，就準備和王爹爹回家了。他就說吧，王爹爹大驚小怪了。隻是一些小傷，估計是當時被石子給劃的。
    到老大夫這時，傷口已經結痂了。看著恐怖的傷口，在擦掉衣裳摩擦帶出的血跡後，其實也就是細小的幾道口子而已。
    剛走兩步，這時，齊明風風火火地從門外跑了進來，後麵跟著王林。王林耷拉著個臉，歉疚地看了看蕭容，湊過來小聲道了句：“這事不能怨我啊，哥。”
    容哥先前吩咐他悄悄潛回肖家給他自己拿身衣裳過來，特囑咐他一定不能被齊阿麼知道，免得齊阿麼擔心。結果，當他拿了衣服要走時，卻撞見了正從門口進來的齊阿麼。沒辦法，於是，他坦白從寬，將一切都交代了。
    見到齊明出現，蕭容便知道這件事是瞞不住了。也罷，瞞不住就瞞不住吧，本也就沒多大點事兒。
    可蕭容身上那觸目驚心的青紫，落在齊明眼裏，卻深深地灼傷了他，齊明忍不住哭了。
    蕭容趁機瞥了瞥王林，示意他不要多心，本就是些小傷口，輕微磨破點皮。
    齊明前前後後將蕭容看了一遍，見沒什麼要緊的傷，才算徹底放了心。輕擰了擰蕭容的耳朵，故作生氣道：“以後還敢這樣不？就這麼不想阿麼知道？”
    “阿麼，我這不是怕您擔心嗎？以後不敢了，我發誓。”蕭容可憐兮兮地拽著齊明的胳膊，眼神那個無辜啊！
    齊明心軟地摸了摸蕭容的臉頰，將手裏拿來的衣服給他換上：“阿麼知道你的好意，可我是你阿麼。有什麼事都要跟阿麼說說，不管怎麼樣，有阿麼在你身後站著呢。”
    “好，阿麼，我記住了，以後不會這樣了。”蕭容紅了眼角，微低了頭，將翻覆的情緒都藏了起來，隨後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阿麼，我們回家吧，我都餓了，再說我們在這打擾了許久，可是浪費了老大夫不少時間呢。”
    他歉意地朝一旁的老大夫笑了笑，老大夫輕哼了一聲，側過臉當沒看見，胡子還跟著一動一動的，他不由得笑了：“真是個有趣的老頭。”
    “那回家。”齊明擦了擦眼角也笑了。
    回到家，齊明燒開水，蕭容就把草藥灑進了浴桶，泡了個熱水藥澡，然後按老大夫說的，洗好後，在黑青處細細地塗了藥。頓時一股清涼的感覺在灼熱的傷口處蔓延了開來，甚是舒服。
    本來齊明是想幫他上藥的，可被他拒絕了。畢竟，上一世他都成年了，這一世他也十二歲了，再有四年就成年了，怎麼說也算是個半大小子，哪還好意思讓自家阿麼來動手？
    眼見齊明一步步靠近，蕭容一著急隻好鑽進了被子。
    齊明好笑地看著他緊緊護著被子，在裏麵團成一團的形狀，不由打趣道：“阿麼從你小奶娃開始看到你這麼大，什麼沒見過，這會羞上了？好了，阿麼也不逗你了，快出來吧，該吃飯了。”說完，齊明輕拍了拍被子，走出了臥室。
    直到齊明走遠了，蕭容才動了動身子，從被窩裏探出了半顆腦袋，那臉紅的都可以媲美熟透了的紅石榴了，被子裏本就熱，誰知道阿麼剛剛那兩下就這樣不偏不倚地剛好拍到他尾巴骨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