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4 犯病(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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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柏小心的往張劍身邊蹭了蹭,他壓低了聲音,用氣聲在張劍耳邊說道,“我殺人了……”
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撲在自己的耳後和脖頸,張劍不由自主的往旁邊躲了下,然後疑惑的問道,“什麼?”
衛柏便又重複道,“我殺人了!”
張劍一驚,下意識的回道,“你在胡說什麼!”
衛柏低著頭,輕輕鬆開了張劍的衣襟,改成小心翼翼的去抓他的手。
張劍這一回沒有躲閃,不知道是因為衛柏剛才的話太驚人,還是因為他的手太冰,或者是因為看到了他泛紅的眼圈和顫抖的肩膀,張劍覺得現在的衛柏就像是在水中掙紮的人,而自己對於他是救命的浮木,如果躲開他或者甩開他,可能他就真的要溺水而亡了。
衛柏握著張劍的手,貪婪的汲取著難得的溫度,然後搖搖頭,“我沒有胡說,劍哥……我很害怕,我會被他打死的,他現在喝酒越來越多、打人也越來越狠了,可能下次我就會被他打死了,可是我還想和你一起畢業……”
張劍回憶了一下關於以前的於小柏的記憶,問道,“他是誰?你繼父?”
在聽到這個稱呼後,衛柏的表情一瞬間現出一絲狠厲,而接下來他便紅著眼圈,壓抑著悲憤說道,“我不想死,我也很怕疼啊……”
想到以前那個瘦弱蒼白又沉鬱的於小柏,張劍不由得一陣心痛,他伸開雙臂擁抱了衛柏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過去了,不要怕了。”
衛柏輕聲說道,“是啊,都過去了,他死了。”
張劍突然感覺汗毛一豎,他猶豫著問道,“你不會真的……”
衛柏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說道,“那天晚上他又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問我媽要錢想要去賭,可是家裏根本沒有錢,於是他就打了她幾巴掌,然後看到了我、於是又開始對我拳打腳踢,罵我是野種、敗家子,該死的喪門星,他越打越狠……我非常絕望,還有幾天就是期末考試了,我應該好好複習爭取名次再靠前一點,暑假我打算找一個短工賺點錢讓我媽輕鬆一點,等開學就高三了,我想問問你打算讀哪個大學,然後偷偷填一樣的誌願,就又能每天見到你了,所以我不能死啊……”
衛柏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非常的平靜,說話也越來越順暢,他的手也不再發抖,而是小心的、輕輕的扣住張劍的手,十指緊扣手心相貼,然後繼續說道,“我狠狠的推了他一下,其實他很虛弱的,酒精不但泡壞了他的腦子也掏空了他的身體,被我一推就倒了,他掙紮著爬起來嘴裏喊著要殺了我,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隻要我肯反抗,他其實不堪一擊,尤其是他還醉的東倒西歪,是我故意推他讓他撞在桌角上的,然後他倒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時候也是我攔著我媽不許她叫救護車,人的生命力真是頑強啊,就像我這麼多年都沒被他打死、就像他硬是殘喘到了快天亮才咽了氣。”
張聽的寒毛倒豎,瞠目結舌,他這會腦子像是已經沒有了自主意識一樣,一會覺得眼前這人怎麼這麼可憐,從小就過的水深火熱艱難長大,一會兒又覺得他那時才多大,怎麼就能那麼冷血。
衛柏又說道,“我很害怕,可是我不後悔,他死了我終於能安心的活下去了。我是未成年,常年被他虐待,反抗中無意推倒了他致死,最多也就是防衛過當,不會承擔多嚴重的後果。可是那個蠢女人,她先是要救那個爛人,被我阻止了之後罵我很可怕,然後又自己去報警頂罪,簡直、簡直是……”
張劍此時反應過來,蠢女人指的是衛柏的母親,他此時正處於得知這個秘密的震驚之中,大腦幾乎沒辦法運轉了。
衛柏喃喃的念叨著,“她如果能稍微自立一點完全不用這麼悲慘的,她懷著我的時候拿著衛家給的遣散費,嫁給了這個空有一副長相卻隻會喝酒賭博的人渣,沒幾年錢就敗光了,人渣沒有生育能力卻罵她隻配懷野種、還會打我說我是喪門星擋了他家的子嗣進門,我小的時候經常問她我們能不能偷偷逃跑離開那個人渣,她卻每次都在人渣醒酒後的道歉下喜笑顏開,反正兒子又沒有被打死,日子就還能過下去。你知道嗎,我攔著她叫救護車,她就一直哭著罵我神經病、冷血,殺人犯,說寧願去坐牢也不想再看到我了……”
張劍看著衛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腦子有點亂。
衛柏鬆開了張劍的手,問道,“可能我真的是神經病吧?還是個冷血的殺人犯。”
張劍看著衛柏一臉的厭世,有些急切的說道,“你不是……”
然而除了這三個字,他卻再說不出別的什麼了,衛柏的經曆放在電影電視劇裏,大概觀眾都會說一句情有可緣甚至誇一句敢愛敢恨,可是在現實裏,就讓人沒辦法覺得不算什麼了,關乎生死,不論是什麼原因開始的不論什麼過程結束的,都該讓人心存忌諱。
衛柏盯著張劍看了一會兒,說道,“你走吧,別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