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貓在枕頭上伸了伸懶腰，輕搖著尾巴靠近殷徵的腦袋。
    說句老實話，九九並未認真打量過這男人眉眼。相處這些時日，貓妖其實覺得有些奇怪，殷徵身量並不算矮，日常行走卻總習慣彎腰駝背。他喜歡低頭，並不樂於叫別人看見他麵容神情似得。
    其實殷徵模樣當真是長得英俊的那一類。鼻梁高挺，一雙薄唇，聽說從麵相來講，薄唇多薄情。仔細一想倒也沒錯，隻消聽宗邏講講殷大叔桃花史就有的一壺，可不是薄情寡信。
    男人劍眉，皮膚偏深，倒也算不上黝黑，貓咪靠近了去看，那毛孔挺大的，大老爺們不注重保養，瞧著挺粗糙。因胡須碰到了他鼻子，殷徵睡夢裏五官輕微的動了動。
    九九一爪子按在他額頭上，尾巴在他頭頂蹭蹭。男人頭發硬，比板寸稍長點的毛發刮在貓咪尾巴根癢癢的。
    貓妖心裏想著，眼前這家夥平日裏嘴巴和手確實不老實，但為人多少也可靠。他如今失憶，修為卻沒有減少分毫，若當真想要利用他，誤導他，實在是輕而易舉。
    可殷徵沒有。非但未曾，還替他好好擋下了他人這般意圖。
    夜色之中，貓咪的那雙金黃色的眼睛幽幽散發出綠光。
    其實九九並不知曉殷徵與特族辦有什麼淵源，也弄不清殷角是怎麼得出他想找東西，且這樣東西與他們機動部的調查是吻合的結論。也許正如九九所想，這便是一份利用。
    不論如何，一份來自於九尾大妖的助力都是不容小覷的。即便這大妖已失了記憶。
    白貓忽然化作了少年趴在男人身上。隻一伸手，九九便觸到男人背心下胸口的傷疤。抬頭再去看時，殷徵的眉頭略微蹙起。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殷徵覺得身上輕鬆，坐起身來，看見陽台上站著一個少年身影。
    九九披著殷徵的白襯衫，靠在鐵欄杆邊上托腮看著樓下。這會兒尚早，樓下來來往往都是上班上學的人，這邊小區老舊，街道狹窄，卻也熱鬧親熱。
    雨下了一個晚上，到了早上停了，空氣中帶著濕潤的水汽，那陣悶熱散去，夏日裏難得的涼爽。
    水珠殘留在陽台屋簷上，少年伸出手掌來接住低下的水滴。
    涼涼的。
    殷徵套了件T恤赤腳走過來，他靠在門邊看他背影，看他側過頭來露出的微笑。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餓了沒？我去做點早飯。”
    “我要去。”
    少年是這樣回答他的。
    殷徵轉過身去的動作便停下，回過頭看他：“特族辦？”
    九九手搭在欄杆上，修長的指尖觸碰著水珠，看那晶瑩剔透的液體沿著指尖滑落：“嗯。我想去。”
    殷徵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轉身往屋外去：“要去就去吧。吃完飯我送你。”
    早點簡單，吃完出發前，九九打開手機，給殷角發了消息。
    [喵嗷]：在嗎？
    [角]：在的。阿徵和你已經說了是嗎？
    [喵嗷]：嗯。我現在和他過來了。
    女人發來一段語音。九九點開公放。
    “你放心，你是我招募進來的，我肯定是會護著你。如果到時候，你真的不想幹了，也沒事。我都理解的。”
    殷徵正開車，聽見他姐的聲音斜過頭看了眼。九九按下鍵發了語音答道：“嗯。好的，那具體的等我們兩個到了再說？”
    [角]：好，我會等著你們。
    車上殷徵嚼著口香糖，開口問了：“你怎麼忽然決定想去了？”
    九九看他：“很奇怪嗎？”
    “也不奇怪。我覺得我姐說的還挺有吸引力的。”
    九九低頭看手機：“其實，我不知道我要找什麼。但是隱隱約約之中，又總覺得我確確實實想要找什麼。”
    “這話說得我都有點暈。”
    “那次在彩虹隧道，你還記得多少？”
    “我？你直接去看監控錄像不就行了，我這破記性的，又靠不住。”
    九九嘲笑他：“那可能是你年紀大了。你不是之前說我老年癡呆？我看你這毛病也有點跡象。”
    殷徵撇嘴，沒答話，少年道，“拍攝錄像總是有死角，再說離那麼遠，已經有些模糊，你是直接雙眼看見的，當然問你比較好。”
    “怎麼會模糊，羅文希那肯定有清晰版的。”
    “我隻是想聽你再說一遍。”
    殷徵微愣。九九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他身上。
    “再說一遍，把你覺得奇怪的細節都告訴我。”
    那一路上，男人隻好無奈把和特族辦那群調查員說過的事情，事無巨細又再與九九複述了一遍，包括當時少年的反應、表情、語言，還有忽然出現的屏障，絲線。等他說完，兩人也到靈一巷外麵的停車場了。
    九九下車時仍在思索車上殷徵所講的那些事情。如今腦中一片混沌，分明是覺著這記憶有些許熟悉，可又實在沒有頭緒。
    看他皺眉的樣子，殷徵插著口袋走過來，伸手碰了碰他眉心：“行了，別想了。”
    “總覺得，我應該是記得的才是。”
    “你這失憶的也挺有意思。別往心裏去了，說不定仔細著查著，就能找出原因。”
    殷徵的腳步比九九要大，看他落在後麵還在低頭思索，便又折回來，伸出手抓了他手腕：“行了，我可不希望讓殷角等太久。那女人碰上公務恐怖的跟條龍一樣。我奉勸你，以後在她手底下幹了，一定看清楚形式。沒事別招惹她，知道嗎？”
    走上台階，一路往電梯那走去。
    九九沒有鬆開手，隻是抬頭笑問道：“她是你姐姐，你這樣說，不怕傳到她耳朵裏她會生氣？”
    殷徵正想開口，卻不想電梯門開的時候，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他當然不會怕我生氣，這混蛋幾乎每天都在惹我生氣，也不差這一兩句了。”
    兩人回頭，就看見殷角略帶倦怠卻仍笑著，抱手站在他們身後。雷蓧老樣子兩手端著手機低頭處理事情，期間也就抬起頭來和殷徵與九九打了個招呼罷了。
    “看來我們速度差不多。上去吧。”
    幾人進了電梯，殷徵因為剛剛背後說人壞話的事兒被抓包，略微不好意思地靠在箱角，九九站他身邊一臉哂笑。
    為著破解尷尬，殷徵便隨口問了一句：“你怎麼從外麵來？”
    “剛從塔那回來。”殷角回頭看了兩人一眼，“再說了，你以為多早？真當人人都和你一樣是九點才上班的？”
    算了，不開口說話為妙，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惹這女人不高興。殷徵悻悻想到。
    電梯每層都停一停，外麵進來的瞧見殷角和雷蓧，都低頭客氣地問了好。到五樓的時候，殷角叫了聲殷徵：“你到了。”
    “嗯？這才五樓啊。”
    “宗邏找你有事，快去吧。”
    “哈？”
    殷徵往前走了兩步，就被殷角推出去了。
    “不是還得我簽字嗎？喂！哎你之前沒跟我說啊！”
    電梯門合上之前，隻有女人與他一邊微笑一邊揮手的身影。九九也驚訝，但頂多眨眨眼，沒有多說什麼。
    殷徵莫名其妙被推到刑偵部來，回頭張望一眼，幾個辦公桌後麵閑著的都好奇探出頭來看。
    其中一個從茶水間走出來的中年男聽見他們之前對話，便給他指了指：“……那個，宗組長這會兒確實在辦公室。”
    男人又不能衝著陌生人詢問發火，隻好先悶頭朝著宗邏辦公室去。
    這邊九九隨殷角上樓，進了辦公室以後，雷蓧拿上幾個文件夾便出去了。這是貓妖第一次到女人的辦公室來，充裕的靈力讓他覺得十分安逸。
    殷角引他在靠窗圓桌邊的藍底斑點布藝小沙發上落座，今天悶，天陰測測，不見陽光。雖在窗邊，並不見得有多亮堂。
    “想喝什麼？”殷角說完後，又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看了眼她的掛櫃，“不過我這隻有咖啡和白開水。”
    “白開水就行了。”看女人轉身去給他倒水的背影，九九笑道，“我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你們和人開始說事情之前，總是會讓他們喝點什麼。”
    “往往是這樣，給你喝的了，你兩手要拿著杯子。要是我說的什麼話真把人給惹惱了，好歹還有個杯子做個緩衝。”
    “你就不怕別人把杯子扔過來？”
    “與其怕杯子，我更怕來我這裏喝東西的人身上帶的刀劍武器。”
    殷角說話之間已經將杯子端過來了，她遞上紙杯的時候，兩人的手掌有過輕微短暫的觸碰。
    很幹澀的一雙手。
    殷角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豎紋短袖襯衫，裸露出的皮膚比九九要黑，比殷徵倒白一些。九尾聽殷徵說過，他姐姐司部長之職，常年需四處奔波解決各類棘手問題。
    女人的食指和掌心都有老繭，可見平日握槍機會眾多。
    九九喝了口水，抬頭看向坐在對麵的女人，開口問道：“殷徵和我大概說了一遍，你怎麼知道我要找東西？”
    “因為錄像？”殷角坐姿很安逸的把自己身體嵌在沙發裏，兩手交叉放在腿上。
    “我也看過那段錄像。我自己分析的話——那種尋找是很偶然的一件事。”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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