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一醉的確豪爽人，不過半日功夫便與寨中眾人稱兄道弟。濮陽正卿跟在裘一醉身後，他不似裘一醉爽朗，更皆文質彬彬，這些江湖草寇自覺不是一路人，言談中甚是生分。濮陽正卿不以為意，依舊談笑晏晏。他看著寨中開辟的一方菜地問道：“看來你們平日裏也種地種菜，不似軍隊那般全然習武。”
    “那是自然。”孫青與佘毅乃同鄉，學過幾年功夫，力氣又大，如今在這寨中做的二寨主。他看著那些菜地甚是自豪，“先生別小看這菜地，若沒這個我們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官軍圍剿之時我們都是靠它填飽肚子的。”他指著身後，“他們原先都是各鄉各鎮的菜把式，遭了災入了夥，沒他們的手藝我們這寨子啊……”他長歎一聲，搖頭不語。
    濮陽正卿微微一笑：“可惜寨中菜糧有限，若官府執意圍剿，依寨中人口，撐不住一月。”
    “就是這話啊。”孫青拍著大腿，“我們寨子在毗鄰幾個鎮子裏是最有名氣的，這幾年投靠的人是越來越多。寨子大了本是好事，可惜樹大招風，官府再不會向前幾次那樣敷衍了事了，所以大哥一直發愁。”
    濮陽正卿頷首，轉而麵向不發一言的佘毅：“佘寨主難道隻想躲避從不應戰？”
    佘毅苦笑一聲：“兵法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清楚我們的狀況，碰上軍隊贏不了。”
    濮陽正卿輕笑一聲：“我觀寨主言談不似白丁，怎可未戰便落了下風？”他撿起一根斷枝，在地上圈圈畫畫，“這是山寨所在，這是山東各營編排。寨主說知己知彼，我倒想問問三日後圍剿山寨的將是那支軍隊？”
    “信中說是玄武營下屬的……”他看著那圖咦了一聲，立刻蹲下身子細瞧，“不可能啊，玄武三營離寨子最遠，就算提前調遣，三日後也絕不可能到山寨。難道……”他指著那圖，“他們是誆我的？”
    正卿立起身：“他們自然是誆你的，莫說三日之後調不來玄武營，就算能趕來他們也不會來。”他似乎有些累了，尋了一處山石坐下，“你寨子雖有名氣，可如今畢竟隻是小名，玄武營那是什麼軍隊，由沈將軍親自調遣，他怎可能在意你這樣的小寨派他的精銳前來。”順手接過一醉遞來的水壺，“不瞞寨主，在下常在沈將軍營中行走，熟知將軍品性，對於無奈落草之人將軍從不趕盡殺絕，而是多所勸導，遇到有才華者更會收入帳下。若真是沈將軍的人來，寨主應當慶幸！”正卿看著佘毅那忽喜忽悲的麵色覺得甚是好笑，人啊就是這般患得患失。他斂下眼睫，“不可能的事不該去妄想。”他指著那張圖，“寨主以為前來攻打山寨的將是哪支隊伍？”
    佘毅沉吟片刻，在兩個地方打了叉：“這兩支絕不會來。雖然他們時間都趕得及，但一支長於水戰，一支守軍將領與山東太守有隙，絕不會為他人做嫁衣。”
    正卿點了點頭，微笑道：“看來寨主也是下過一番功夫的，可惜這功課做得不足。”他執起斷枝，又在一個地方打了叉：“他也不會來。”
    “為何？”佘毅不解。
    “兩日前這支部隊也被派出去剿匪了。”正卿點著最後剩下的那一支，“你可知此處統軍是誰？”
    “這支隊伍是在泰安紮營，與臨沂相鄰，若到我這邊快馬半日即可，派這支隊伍前來的確是最經濟實惠的。”他看向正卿，剛剛一番言談他已對麵前這看似弱不禁風的人起了幾分敬意，知道此人定比裘一醉厲害，“此支隊伍的將領叫袁樺，人如其名也果真圓滑。他是慶豐四年的武舉，但並沒多少打仗的本事，靠著溜須拍馬加官進爵。”他麵有憤憤，“這樣的人也能考上舉人簡直……”
    “觀寨主顏色似乎與此人有隙。”
    “濮陽先生不瞞您說，我和大哥都是那年參加的武舉。我們與袁樺也都認識，知道他的斤兩。論武藝論兵法他都比不上我們兩個，可最後……”
    “考場舞弊，這幾年更是明目張膽。”濮陽正卿微微惋惜，“隻能歎你二人生不逢時了。”他又笑道，“既已知曉對手是誰，二位何不借此機會昭告天下所謂武舉的無能？”
    佘毅昂首挺胸，已有豪情湧現：“先生所言甚是，我定要將這一仗打漂亮了，讓天下人知道我佘毅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