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大門一開，程少陽和安於幾乎是同時愣住。但職業感使然，兩人瞬間恢複常態走了進去。
    安國軍在看到程少陽的瞬間倒沒什麼驚訝感，反而是繼續翻越手中資料。
    原本他是要出席第二次會議的，但他明白他兒子心裏那幾斤幾兩，像故意般，他臨時改動參加第一次會議。
    程少陽走到台上輕輕鞠了個躬，笑容溫和的介紹了自己後，就開始一點點給老總們扒材料。一開始他自己對自己也沒太大信心，想著大不了當成一場試煉，總要經曆第一次，以後會有各種機會的試煉，現在決不能打退堂鼓。
    需要程少陽講解的部分隻用了半個小時，剩下的時間他就安靜坐在安於身邊整理文件和做記錄。
    安於偶爾回頭，會看見對方認真的側顏，他有多久沒看到這人離他這麼近的工作的樣子了。
    以前在工作室他們是鄰桌，他有時開小差，都是程少陽幫他善後。中間休息也是程少陽提前訂好外賣，什麼都考慮周到。
    竟然在開重要會議期間走神兒，安於捏了下眉頭，他知道自己最近精神狀態不太好，但必須要高度重視眼前工作。他沒跟程少陽說真話是因為沒勇氣告訴他，他這麼努力做事和爭取項目，是想讓程少陽認可他的認真和能力。
    也許以前他就是頭腦好，但卻從來不用到正格的地方，耍了小聰明一次又一次，從未失利，結果碰到程少陽了，他以為也會是簡單的算術，卻不料自己栽得那麼慘。
    與其說後悔騙了程少陽，更不如說是他痛恨當時沒看清自己的心，聽人說過很多次“珍惜”二字，但他卻是最晚理解的人，他有好腦子能怎樣？還不是蠢得一敗塗地。
    “你剛才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從會議室一出來，程少陽就皺眉問。
    安於看著他笑了，揉了兩下眼睛，“這麼容易看出來？”
    盯著他倆黑眼圈瞅了好久，程少陽道：“你別這麼逼自己，項目和工作已經是定好的事兒，重要的部分確認下來後，你可以適當休息休息，如果累倒了，那更麻煩。”
    “我更希望你能對我說句‘別擔心，我會照顧你’。”安於歪著頭眨眨眼。
    程少陽愣了一下，他移開視線，“說什麼胡話，困傻了就趕緊回去補覺。”
    “不過你剛才表現很好，比我想象的還好。”
    程少陽瞅著他彎了下嘴角，沒說什麼。
    兩人正走著，就被身後熟悉的聲音叫住了。
    程少陽身體一僵，腳步一停。而安於也是收了笑容，神色有些陰鷙。兩人回過身，直直瞅著安國軍。
    安國軍腳步沉穩的走過來，先是瞟了程少陽一眼，就對安於威嚴道：“你多久沒回家了？算沒算？”
    安於雙拳握了握，沉道：“沒算，算了也是白算。”
    聞言，安國軍眼神一凜，“你這什麼屁話？你要不要你媽了？要不要你家人了？我讓你出國不是為了助長你這臭脾氣的，是為了磨練你，你現在是不覺得腦子長進了，工作能力強了，就跟我嘚瑟？”
    他的話讓安於無法反駁，在有了正式工作和實踐力之前他的確是按照家長安排，家人供他養他，怎麼著也不能翻臉不認賬，他梗著脖子半天，最終道：“我知道了，我這幾天忙完就回家。”
    安國軍心裏微微驚訝，他以為安於會像往常頂嘴，即便是在公眾場合他也按自己的來，今兒這麼按套路說話，讓安國軍一時無言。
    程少陽尷尬的杵在一邊，他夾著文件夾，站的倍兒直，就是頭始終不抬，緊緊盯著自己的腳丫子。
    安國軍把目光挪向他，眯了眯眼，許久道：“少陽你跟我來，安於你先回去。”
    “爸？！”聽到自個兒老子這麼一說，安於心頭一震，登時神色有點緊張。
    “不用擔心，我不會把他怎樣，簡單問問罷了，完後我叫人把他送回房間。”說完就徑直往前走，末了又側頭補充了句，“你小子少跟來。”
    安於正好打算邁出的步子頓住了，一臉焦急的瞅著程少陽，後者心裏歎息，卻給安於使眼色叫他先回去。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啊，幹脆別躲了吧。
    到了安國軍的房間，程少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門口就不動了。
    安國軍脫下西服走到桌邊倒了兩杯水，“來的匆忙，這房間沒準備什麼茶水飲料，將就下吧。”
    程少陽趕緊接過來，依舊無言。
    “你用不著緊張，我知道你和安於碰麵兒完全是他自作主張的，你也不必擔心我會誤會什麼。”安國軍坐到椅子上喝了口水，“他的確是長進了很多，這次的項目挺有難度，他功勞倒是不少，我也的確是沒看錯。”
    聞言，程少陽有些不解的看過去，這人是為了在他麵前誇誇兒子的嗎？
    察覺到程少陽的視線，他並沒理會，隨後又緩慢道：“不過沒想到你這次的表現也讓我大吃一驚。”
    程少陽職業化一笑，“拿著公司的薪水，應該做的。”
    “你變了不少啊。”安國軍仔細端詳眼前的青年，目光柔和了不少，可隨後又想到什麼，眼神又黯淡下去，“確切說你倆都變了很多，人果真會成長。”
    程少陽皺了下眉，他覺得重點來了，沉默的等著對方下文。
    “你打算和安於和好嗎？”
    “這件事是不可能的。”程少陽能感覺到對方會這麼問，他也是下意識回答，“您放心，我不會讓您困擾，以前是經曆太少不懂事，現在好歹工作幾年的人了，不會再犯之前的錯。”
    “是嗎？我看安於可不打算就這麼完了，你知道他多久沒回家嗎？”安國軍聲音放輕了不少，“他不是才回國，而是已經在這兒工作兩年了，他這個位置也是通過他自己實力得到的，你們總共四年多沒見麵，你以為他都幹什麼去了？”
    程少陽指頭攥了下褲子，表情不太自然，“就像您說的，他在幹什麼我完全不知道，要不是您說，我也不了解。”
    “哼，你當然不知道，他從回國到現在也整整兩年沒回家，上次和我吵架也是一年，碰到你後倒是頻繁回家了，這回跟鐵了心似的，竟然跟我強到現在。”說到這兒，他意味深長的瞅一眼程少陽，哼笑，“說來也稀奇，這死小子剛才還答應了我要回家了，也是因為你吧。”
    “我？跟我有什麼關係？”
    “在自個兒中意的人麵前，總要表現的好點兒吧？”最後安國軍又轉身走到窗戶跟前嘟囔了句，“難怪態度都變了，臭顯擺。”
    程少陽有些懵，他真不知道安國軍找他來到底為什麼，“您到底想說什麼？”
    “就這些，沒啥了，都說了就簡單問兩句話。我暫時不想管你和安於的事兒，你自己掂量著辦吧。不過指不定哪天，我就會找你們麻煩，做好準備吧。”
    安國軍一句話就把程少陽堵傻了，最後他慢悠悠退出房間，關門的瞬間，他被旁邊一股力道猛地拉過去，嚇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對上安於焦急的雙眼，放下心的瞬間，又立馬緊張起來，“你拉我去哪兒啊？”
    一路上安於都不講話，麵部繃的緊緊的，無論程少陽問他啥都不回話，就執拗的拽著人大步衝。
    眼瞅著程少陽的房間過了，他立馬叫道：“喂，我房間過了，過了你看到沒？”
    等被揪到安於門口兒時，程少陽暗叫不好，轉身就要往回走，結果馬上就被扯住後脖領子，給搡進房間。
    “你幹啥呀？覺沒睡夠，人傻了？”終於有些惱怒的程少陽伸手去抓門把手，卻被安於一掌將門重新拍上，發出砰的一聲。
    “你跟我爸說啥了？”
    “啥也沒說，他就問問而已。”
    “問的啥？”
    程少陽擰著眉頭，“你什麼意思？非要刨根問底，我要不想說呢？”
    安於知道他以前也喜歡這樣逼問程少陽，有時程少陽不想說的事兒，他非得逼出來。從前不覺得什麼，現在卻不敢了，像是寧可自己憋著，也要忍住自己這臭毛病。
    他換位思考過如果自己是程少陽，把他對程少陽做過的那些事按自己身上，他一件件細想，到後來他想不下去了。
    “你不想說……不想說就不說了，我不逼你。”安於低下頭，睫毛微微顫動。
    程少陽看著他的樣子一愣，然後歎息道：“安於你不能這樣兒了，你這樣沒有意義。”
    他剛說完，後者刷的抬頭，眼神越來越深，趁他傻著，一把抱住他的頭，狠狠親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