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少陽收拾收拾差不多下午兩點多到的家。
    那之前，他跑去買了一堆老年營養品，大包小包的拎著，敲門的時候他莫名的有點緊張，倒不是好久不見，主要他和他媽媽關係一般，他怕尷尬。
    小時候他媽和他爸離過婚，他一直挺看不上這種女人是自己母親的，家裏沒啥錢就跟別人跑，你說這不是自己非得給自己的人生編搞笑劇嗎？
    嫁過去後那男的老打他媽媽，他媽先前是找過幾次他爸，程少陽想著這畢竟是生母，他看不慣歸看不慣，但他也不參與他們大人之間的事，故而總是裝作看不見，可漸漸長大，心理變化讓他隻要每次見到他媽因為那男人的事來找他爸，他就煩的直皺眉，心裏更是一片冰冷。
    後來家裏情況越來越好，直到他高一時，他媽非要和他爸複婚，原因居然是說什麼為了孩子，程少陽知道後尊重爸爸選擇，他說過的，他不會管他們的事，但他也從那時候起，不想再理自己母親。
    想了半天，他歎了口氣，他嘴上不說，可心裏有太多東西放不下，他掏出手機給他姐打了電話。
    “喂，陽陽，到了沒？”程少蓉爽朗的聲音隔著電話想起。
    “門口呢。”
    “那你咋不敲門啊，抽風了？”
    “沒，我就是東西提多了，沒手了，那啥你趕緊給我來開呀。”
    一聽就是借口，沒手了還能打電話啊？程少蓉無語的搖頭，不過懶得和傻弟弟計較。
    進門後，程少陽放下東西本打算進自己房間，可想想不太好，回了家不去見父母，簡直說不過去，最後他猶豫兩秒往客廳走去。
    因為大門處和客廳之間有個小走廊，客廳裏二老都沒發現程少陽不聲不響的就進來了，父親程檢明正在看新聞，他旁邊坐著母親劉可蘭，手裏邊織毛衣邊偶爾瞟瞟電視，等程少陽過來時，沙發上兩人幾乎同時回頭，雙雙愣住。
    為避免尷尬，程少陽微微一笑，搶先道：“爸，我剛進門兒，提了些東西不方便，就提前給我姐打了聲招呼，來幫我開門。”
    他身後程少蓉嘴角一抽，真是撒謊不打草稿，懶得管了，索性她打聲招呼就繼續準備晚飯去了。
    程檢明瞅了一眼程少陽，他招了招手，道：“少陽過來坐，你媽昨晚還念叨你呢，說今天準備點你愛吃的菜。”
    程少陽一愣，他點點頭走過去，卻是繞了個彎，坐在了程父另一邊，遠離了劉可蘭。他這樣的舉動，頓時讓劉可蘭臉色一白，那眼眶幾乎瞬間就有些發紅，她慢慢放下毛衣，把頭扭了過去。
    程父一看，微微皺眉：“少陽啊，你……”
    “爸，跟你說個事兒，我估摸著我這工作薪水，能攢出明年大二學費的全部了。”都不等程檢明說什麼，他就自顧自帶開話題。
    程父歎息，他這兒子什麼都好，唯獨不願接受他媽，小時候吧，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強的要死，怎麼都不肯對他母親叫一聲媽，之後也都不了了之了。程父突然就很同情自己妻子，他下意識看一眼劉可蘭低垂的側臉，這女人比他小三歲，如今也才四十剛出頭，這眼角紋相當深了，也不知到底是歲月浸泡，還是一件件小事的敲打，讓她心寒而至。
    “你的生活由你自己來走，你不懂的可以問我，我不會限製你太多，你別給我走彎了就行。”程父看著兒子的笑臉，心裏還是很暖和的，程少陽從小和他親，他都看在眼裏。
    一聽這話，程少陽不自在的撓撓鼻子，隨手抓起果盤裏一個梨就啃，心想：您兒子說不定就要彎了。
    “對了爸，你們過完年要不搬回北京的房子吧，這邊這濕冷空氣你們根本不習慣，出個門多難受啊。”
    “你趕我走呀？”
    “嘖，哪兒的話呀爸，你關節病老犯，幹啥非得呆在南方這麼潮的地方？”
    程父白了程少陽一眼，假裝怒道：“這不是離你近嗎，再說回北方就不冷了？關節炎還不是照樣說犯就犯。”
    全程中，都是程家父子二人絮絮叨叨，劉可蘭始終沒怎麼抬頭，起初隻是抿著嘴喝茶，後來那倆聊得太長，她不說話，看著又心裏難受，便起身去了臥室。
    劉可蘭那邊門一關，程父就照著程少陽後腦勺輕輕拍了一下，小聲道：“臭小子，你也不和你媽打招呼？”
    聞言，程少陽撇撇嘴，不屑道：“我不知道和她有啥共同語言，也不知道咋開口。”
    “那你就不能問個好？你知道你媽多想你嗎？在咋地她也是你親媽。”
    一提這個程少陽就煩的不行，他皺著眉往沙發背一靠，低聲道：“爸咱們別說這個了行不啊？我不想說這話題。”說完也不管程父在說啥，閉著眼啃梨。
    他不願意和老爸頂嘴，從小他就很敬仰自己父親，爸爸總是最可靠的人，他依賴久了就幹什麼都不願意違背爸爸意願，唯獨這個不想忍，他至今也不懂為什麼父親要原諒一個背叛過自己的人呢？這樣仁慈是不對的，這樣不好，因為那人如果再次做出背叛的事，被背叛的人會被擊垮的。
    程少陽或許不知道，幾年後，他將徹底顛覆自己此時的觀點。
    在家呆了一下午，晚上六點多時，安於打電話問他啥時候回來，他說不一定，可能會比較晚，叫他別等他了，安於沉默了一下，說好。
    程少蓉沒把懷孕的事說出來，洗碗時程少陽問她，她隻是笑笑說下回把男朋友帶回家吃飯時在說，對此，程少陽點點頭表示隨她了。
    大概呆到快十一點，他才打車回學校宿舍，但他萬萬沒想到，在宿舍樓下居然撞見了安於。這人就這麼半靠在大鐵門旁邊柱子上玩手機，耳朵凍得有點微紅，抬頭看到程少陽的身影時，他立馬笑了起來，對他招了招手。
    即使黑夜，安於的眸子依舊如同黑寶石般耀眼，深邃也明亮，程少陽心裏溢出一股奇怪的情緒，有什麼滿滿的擠著他胸口。
    “你傻了？不是叫你別等的嗎？再說了，在這兒站著不冷嗎？”
    安於一聽，有點委屈的眨眨眼：“我沒帶卡，宿管大爺不讓我進。”
    “那別人肯定也有進的啊，他們刷的時候，你不會跟著啊？”程少陽瞪了他一眼，轉身趕緊刷開門。
    他在前麵走著，腳剛踩在台階上，就聽身後人輕輕說：“我想看著你遠遠朝我走過來唄。”
    程少陽身體一僵，繼續往前走，隻是聲音小了許多：“別老說惡心人的話。”
    安於從後麵看著他紅的滴血的耳垂，那顏色都蔓延到脖子了，安於不自覺揚起嘴角，他有些躍躍欲試的想撲上去，等到了宿舍的，不管怎麼樣，不沾點便宜就對不起他臭不要臉的本性。
    身後突然沒聲，程少陽也沒想太多，他掏出鑰匙剛擰開門，就被狠狠一把推進屋裏，房門嘭一關，燈都不開，安於就已經扯著程少陽，把人擠在了牆上，隨即嘴也堵了上來。
    他這一係列動作倒是麻利得很，被他壓著人糊裏糊塗的推他，程少陽不樂意，安於就強製性抱著他腦袋。
    兩人跟打仗似的又推又搡，奈何安於很執著又纏人，他摁了程少陽肩膀好幾次都沒給摁牢固，有些不耐煩了，他伸手一把將對方外套給扯了下來，用袖子把程少陽上身整個勒住，末了還打了個結。
    程少陽倒抽一口冷氣，這烏起碼黑的，他心有點慌，就像是夜行獸在撕扯獵物的錯覺。
    “臥槽，你別這樣行不，安於，你先住手。”程少陽試圖講道理。
    “我不。”
    眼看著安於解開他的襯衣扣，正要往下扯的時候，他倆身後傳來鑰匙開門聲，兩人一愣，程少陽最先反應過來，他兩隻胳膊被勒在身上死死的，隻得用腳踹在安於大腿上，小聲罵了句髒話後，把人踢開。
    正好燈也被打開了，那明晃晃的白色，閃的屋裏兩人都直眯眼。
    “你……倆……”大樂嚇了一跳，開了燈一抬頭發現倆大活人，嚇得他臉青了又綠，破口大罵，“我就操了你倆了！有你們這麼嚇人的嗎？黑了吧唧的也不開燈，幹啥呢啊！”
    等看清程少陽那狼狽樣兒，又一瞅在一旁的安於，大樂眉頭擰得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