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子酸脹，程少陽磨蹭著撐起頭，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迷迷糊糊環顧四周，是一間簡約式客房，他大腦愣是半天沒轉動，努力回想昨晚發生了什麼，也都是零星片段。
    他隻記得和安於喝酒，喝半截要他醉的死去活來，然後呢？
    回憶被一條猛然搭過來的胳膊打斷，安於連帶著把腦袋也擠到程少陽胸前，閉著雙眼，睡的那叫個甜。
    程少陽一瞬間有點腦抽，他有種想暈過去的衝動，他心跳的很快，尤其和安於貼在一起，更讓他微微慌亂。二話不說推開安於腦袋，他氣急敗壞的坐起身，心裏難受。
    他想起他和安於第一次滾床單，也是因為喝醉了，醒來時候發現兩人都在床上，也是他最先醒來。
    “你醒了？”安於悶在被子裏的聲音帶了沙啞，還有漫不經心。
    借著兩人都不算清醒的時候，程少陽猛然把安於翻過來，他騎在他身上，摁著他的肩膀，表情有些凶狠。
    “你到底想幹什麼？！”
    安於眼裏一閃訝異，隨後嘴角一勾：“我什麼也沒幹啊，你不是好好的嗎？”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程少陽陰著臉。
    安於笑容不變，他抬手拍了拍身上人的臉蛋：“少陽，你可能誤會了。”
    程少陽冷嗤一聲：“嗯對，我誤會了。我誤會了昨晚咱倆吃飯，你就領著我去了那家店！我誤會了明明知道我不能喝酒，依舊讓我陪你喝！誤會了我這會兒醒來，第一眼瞅見的就是你的臉！”
    安於手指一停，笑容漸漸冷卻。
    見狀，程少陽繼續冷嘲熱諷：“你到底什麼意思呢？不就是希望我們是關係正常的上司和下屬嗎？”
    看安於已經把手放了下去，程少陽起身下床穿衣，頭也不回的走了。
    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安於四肢大敞的躺在床上愣神兒，這場景還真似曾相識啊……
    他倆初次滾床單時，程少陽也是這麼生氣後，罵了他一頓，頭也不回就走了。
    回到家，程少陽發現自己公事包落在安於那了，他有些疲憊的倒在沙發上，捏著眉頭。
    突然的，他就無奈的笑了。
    實在不行，就繼續裝吧？安於早都不計前嫌了，他幹啥還糾結呢？說不定人家故意拿你當傻子玩呢，就想看他醜態百出的樣子。
    周六周天是休息日，程少陽很慶幸，不然今兒又得遲到。
    周一上班的時候，公事包已經放在他椅子上了，他下意識瞟一眼總監室，沒什麼表情的坐到座位上。
    看來安於想的很周到，為了避免別人奇怪的目光，提前到公司了。
    就這麼安然無事的過了好幾天，程少陽接到了他姐姐的電話，說他父親心髒病犯了，嚇得他當即就請了假。
    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姐程少蓉告訴他暫時沒什麼大礙了，他這才放下心來。
    他和他父母關係並不算好，甚至有些僵，但沒人畜生到對自己父母不聞不問。
    “陽陽，你去上班吧，這兒有我呢。”程少蓉摸摸自己弟弟的頭發，他們少陽什麼時候長這麼大了？
    程少陽搖頭：“沒事，我請了假，正好……正好我也挺久沒回家了，讓我看著爸吧。”
    程少蓉笑了笑，沒在說什麼。
    到了晚上，他隨便對付著吃了點東西，最後是實在堅持不住，不知不覺趴在床邊睡著了。
    半夜感覺有人動他，他一個激靈就醒了，立馬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瞳。
    “把你吵醒了，還說打算把你整那邊的沙發上呢，你就這麼趴這兒睡了？”付然笑的溫和，伸手捏住程少陽額前一縷發絲撚弄。
    付然是程少陽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就住隔壁門，小自己一歲，性格屬於那種儒雅俊朗型，他那雙眼睛總是光彩奪目。
    當時程少陽從不知道付然對他的感情已不再是兄弟情，他遲鈍的接受付然給他的任何好，直到他和安於那次鬧得不可開交，他算是親眼見到了付然的陰暗麵。
    “不小心就睡著了。”他輕輕拉下付然的手，有點躲避對方的眼神。
    付然拉過他的下巴，麵露擔心：“你好像有心事兒，能跟我說說嗎？”
    程少陽搖搖頭，他不想說，他更不想告訴付然安於出現了，就在他身邊，還是他直屬上司。如果付然知道這些，恐怕他會惱羞成怒，他從來不希望身邊一個個溫柔的人，都因為他變得暴躁。
    然而付然不打算放過他：“我跟你說過不？你丫從來藏不住心事兒，就算我不問，你遲早有一天自己也會說出來。更何況，能在你眼裏是大事的，能有幾件？”
    程少陽抿抿嘴，這倒是實話。
    從小他就藏不住心事，由於和家裏人關係不好，他什麼事都跟付然講，除了眼前這人，他還能對誰傾訴呢？
    這麼一想，就立馬憋不住了，他輕聲開口道：“安於來我們公司了。”
    付然表情一怔，下一秒整張臉就幽沉下來，顯然沒想到程少陽會說這句話，他連反應都沒來得及。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付然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問。
    程少陽煩躁的抓抓頭發，他看一眼病床上的父親，起身拉住付然就往門外走：“我們出去說吧。”
    手剛摸到門把手，門到是自己開了。
    門外的人讓門內的兩人全都愣住，一時間空氣凝固，程少陽甚至能聽見自己心髒如擂鼓般轟鳴。
    安於沒料到自己開門開的這麼巧，看到程少陽的臉，他剛想微笑，就瞟見另一個人影。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已經被付然提著領子懟到了走廊的牆上，後背巨大的衝擊力讓安於咳嗽出聲。
    程少陽心髒一緊，趕緊反手關上門，跑上去拉架。他四處張望了下，沒有人，幸好是半夜，不然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更是在心裏罵安於幹什麼好死不死偏在這時候來！
    “我-操-你媽-的安於，你還有臉出現在少陽麵前？”付然知道這是醫院，他強迫自己壓低聲，幾乎用了所有理智，抑製翻滾的憤怒。
    安於咳嗽夠了，才抬頭看向付然，因為被懟在牆上的姿勢太狠，他臉有點憋紅，但依舊嘲笑出聲。
    他同樣低聲道：“我有沒有臉，似乎和你沒關係吧？你要是這麼在乎我的出現，你可以滾，可以不見我。”
    這句話儼然點爆了付然，他狠狠一拳打翻安於，額角青筋暴突，衝上去就打算再補一腳。
    程少陽一著急，伸手就抱住付然，低低吼道：“你他媽冷靜點，這裏是醫院！”
    付然想硬掙開，結果被勒的更狠，最後被程少陽壓在牆上，程少陽轉過身，用自己的背按住付然，他雙手攔著。
    “安於你趕緊滾。”程少陽冷著臉，忍住心底的火氣，他剛才也恨不得和付然一起走這王八蛋。
    在這一刻，所有人的偽裝都沒了，醫院走廊的燈白花花的照著，他們三個仿佛又回到在大學時的場景。
    安於抹抹嘴角，吐口血沫，他走到程少陽麵前，俊美的臉並沒因瘀傷而失色，反而多出幾分放-蕩不羈的魅惑，他伸出食指刮了刮程少陽的下巴，低低道：“你的狗，再怎麼忠誠也隻是條狗，遲早有一天，等你也成為我的了以後，你的狗也得聽我的命令。”
    程少陽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吃驚的表情落在安於眼裏異常令他興奮。
    “你他媽趕緊滾行不行，快點滾行不行啊！”如果再不讓眼前人消失，恐怕程少陽自己先忍不住動手揍人了。他身後的付然臉色鐵青，雙眼冒火。
    安於淡笑著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轉身離開了。
    那人消失的瞬間，程少陽肩膀就垮了，力氣如同被抽走般。
    “少陽……”付然還在氣憤中，剛才安於最後講的那些話，讓他差點理智崩塌。
    “你也走吧。”
    “少陽？”
    “給我點時間，你們都讓我一個人和我爸呆會兒行不？”程少陽皺眉揉著眉心，他不想對付然發火，他沒資格拿別人做出氣筒。
    最後付然深深看了眼他，拍了拍他肩膀，叮囑幾句後，告訴他改天聯係，歎息一聲也走了。
    程少陽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回病房沙發前的，他一屁股坐下，拄著膝蓋開始揉臉。
    他想起剛才付然和安於廝打的身影，想起安於臨走前的話，他腦子直接要空白了……
    漸漸地，程少陽雙目略微放空，他緩慢回想起很早之前的一些事，就像時間逆轉般，退回到了他大學那會兒，剛認識安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