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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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火輝煌,車水馬龍,人潮如海,歌舞升平,這就是上元節的神都。謝長安抱著一隻孔明燈坐在河岸仰望星空,背後是喧囂的人間,他覺得自己是時候融入這個世界了。
    三個月之前他身無分文來到這個異世的上海,生活艱難到了一種令他無法想象的地步,不過到底是穿越過來的人,他雖然不是那種很會賺錢的——就像有些小言情裏的女主那樣富有商業頭腦,不過單單純純的討些飯吃,他還是會的。這不,在那家不太出名的小飯館,他這個賬房先生做的還是不錯的。
    ……好吧是他死皮賴臉留在那裏的你開心了吧!
    還好掌櫃的不僅麵善心也善,竟然收留了這樣無理取鬧……執著,執著的人。謝長安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然後意識到他根本不需要這樣做——
    這有什麼關係?反正掌櫃的管飯,我也沒什麼要買的。謝長安努力平複自己碎成渣渣的玻璃心,繼續像往常一樣得過且過。
    有人說不僅是人類可以影響環境,環境也可以影響人,事實上確實是這樣的,隻不過這話應用在謝長安身上有點不恰當——在他經曆過的短短二十三年裏,他的生活環境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是換了一個時空,不過謝長安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哦,應該說是一點影響都沒有,他還是像以前那樣,連所謂“得過且過,順其自然”都沒有變過。用他上輩子一個朋友的評價來說,他這個人就像是水一樣,無論淌過什麼樣的高山峽穀,艱難險阻,他總是那副模樣。
    水會變麼?答案是不會的。盡管它一直在改變形狀,彙聚色彩,可曆經過足夠漫長的時光,你就會發現它依舊是水,依舊和你那年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一般無二。
    這是對的。謝長安少見的承認了那位朋友的話,因為他覺得他就是那樣。隻是現在他需要稍微改變一下,以適應這個環境,就像剛出生的孩子什麼都不懂,要慢慢學著取悅別人一樣。
    說實話謝長安很少這麼文藝,在日常生活中他其實是一個逗比,不過做逗比做累了他還是會文藝一下的,他覺得他現在就是高中文學部的女部長,他不喜歡這個身份,他還是想做一個逗比,可文藝的衝動洶湧而來,他抵擋不住。
    就像是頭頂天津中的星星,雖然相隔的很遠,有的甚至見不到對方,但發光的時候,終歸還是一樣的。
    這是他二十三歲的上元節,第一次沒和家人一起過,以後也不會了。
    在三個月前,那個改變他命運的日子裏,他最後一個親人已經被深埋在地下了。
    對於再穿越回去,他根本就沒抱過希望,或許這世界上其他有過相同經曆的人成功了,那也絕不會是他。得出這個結論並不是沒有根據的,這是根據之前的二十二年總結出來的——他從來都沒什麼好運氣。這也是他做逗比的理由之一。
    都已經悲催到想啥啥不成的地步了,要再不做個逗比,那不得憂鬱到死?
    眼前的延綿的長河反射起鱗片般的光芒,時而飄起時而落下,謝長安總覺得這是條龍,一條沿著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道路前行的巨龍。這條龍不知道何時是盡頭,但它知道,隻要向前走,終歸有一天會走到盡頭。
    水聲漸漸蓋過了一切,那是那條龍低沉的吼叫,那靜謐而宏偉的聲音盤踞在謝長安的耳邊,好像在催促著什麼。
    “喂,你自個在這兒惆悵啥呢?”
    “我湊!”兩隻手下意識的一捏!
    霧草我好像聽到了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我的錢啊!這怎麼能忍?我是個真·窮逼啊!
    謝長安一臉“憤恨”的扭回頭,“你就不能讓我有那麼點超脫世俗的感覺?!上元節啊上元節,大家為什麼要互相傷害,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當然不行啊,”身後錦衣華服的少爺俯下身來歡快的笑道,謝長安幾乎能感覺到溫熱的氣息灑在他的頸間。
    “我本來就不想跟你玩耍,單純的想耍你而已。”
    看著那張貌似比自己帥很多的臉……以及那一圈厚厚的不知道什麼的毛(主要是這個),大過年卻隻有一身單衣的謝長安突然有點想幹翻某人的衝動。
    算了吧,打完了還要準備醫藥費——我自己的。
    “……嘖。”
    “哎?你有哪裏不舒服麼?”少爺一撩衣擺,大大咧咧的坐在謝長安身邊。
    “並不是有哪裏不舒服,而是哪都不舒服。”謝長安盯著已經變形成葫蘆狀的燈,開始深深懷疑自己的人生,“如果你用你一個月的工錢買了一隻燈籠,然後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內它被你親手毀掉了,你會覺得很舒服嗎?”
    然而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第一,有錢人不會買一個燈籠就花費一個月的錢,第二,有錢人在上元節根本不需要買燈籠,因為他們要麼是賣燈籠的,要麼他們賣燈籠的朋友已經送給他們燈籠了。
    “長安,這燈籠看起來是路邊十文錢的那種。”
    “不是看起來像,是就是!”謝長安心痛的吐槽,“我一個月的辛苦勞動就值十文錢!……你王府在的那條街還有沒有位置,要不我去承包一個吧。”
    “別想了,好好的黑天你為什麼要做白日夢。”少爺笑眯眯的說,“不如你來我府上,隻需陪玩陪睡陪聊天即可享受包吃包住包消費哦~”
    陪睡這種恐怖的事情……我這種一米八(哪有)的健壯(體重不過百)漢子哪裏像基佬了?果然基佬的眼裏全世界都是基佬……
    這名看起來相當有錢的·閑的x疼的·真·基佬少爺名叫趙衡璋,不僅有皇姓在身,還因為三年前的那一場戰爭獲得了所謂“神都之龍”的稱號,不過謝長安覺得就他那種人——你一說他個啥他就來一句“你說啥?我聽不見!”的人,“龍”字下麵還要加個耳才棒。
    不過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謝長安來這個世界就是為了他。說這話還真不是裝13,是他在這個世界醒來的第一時間就看到這麼一段話——
    “這個地方隻是三千世界的一部分,可那些自洪荒而來的血脈依舊流淌至今,我想這就是人的奇妙之處——明明生命短暫而脆弱,卻一定一定要走下去。我覺得我不應該讓這個小世界中斷於此,所以那個被稱為‘無懈可擊’的魔神,應該被我封印。”
    “盡管那魔神還是個孩子,可如果在一個孩子和世界間選擇,我寧願犧牲那個孩子。”
    “等我百年之後,若是哪位貴人打開了這個箱子,那就請幫我走完這條封魔之路吧!”
    ……前輩你在說些啥?
    一定是新世界的打開方式不對。謝長安這麼告訴自己,然後他找遍了整個箱子,沒有武林秘籍也沒有奇珍異寶,有的隻是這份手書,上麵提到的封魔之路直指向他這個認識不久的人——趙衡璋。
    哦,當然沒說他是不是要封的那個魔。
    可前輩你連一你從沒見過的人的十八輩祖宗都能翻出來,就不能給小的一點賄賂嘛!說好的穿越=金手指+開掛=登上世界巔峰呢?這節奏不大對啊!
    可惜說到底謝長安還是個講究緣分的人,他覺得這種看起來很玄乎的東西很有做的必要,就像那個時代所謂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盡管你保護起來也沒什麼用,可這種從曆史的上遊蜿蜒而來的東西就像眼前的長河,是有生命的,你遇見了,就不會讓它斷送在你這裏。
    所以身無分文的謝長安收好了這份手書,從此過上了身無分文的生活,直到後來好心的掌櫃收留了他,他……每個月會有十文錢。
    “喂,你到底有事沒事啊,沒事我回去了。”謝長安緩緩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一臉嫌棄的說。
    不是他自來熟,而是在他當上賬房的那天下午,這條神都之龍就帶著一群看起來像要找茬的人找了過來,那時他的臉上也掛著現在這種賤的想讓人一巴掌糊上去的笑。
    “我聽城東那個算命瞎子說,你是我的貴人呐。”
    也不知道這家夥是發什麼癲,平時最討厭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那天竟然信了。作為“貴人”的謝長安也好不大意的收下了這個稱號,盡管那笑容假的令他作嘔。
    貴人自然有發號施令的權利,這是眾所周知的。
    “原先是沒什麼事的,”趙衡璋彈了彈謝長安懷裏壞掉的孔明燈,臉上映照著璀璨的光芒,謝長安突然覺得他的眼神有那麼點溫柔,隻是一瞬間便像一根針一樣,深深刺進了他的心裏。
    在這種情節下大概不是什麼錯覺,謝長安理智的分析。他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帶了如此多年麵具的帥gay會給自己這樣一抹神光。
    像這種有無數張臉的王爺啊……謝長安在心裏對自己說,那隻可能是故意而為之,不摻雜任何感情——或隻有欺騙。
    不過自稱雙性戀的謝長安,心跳還真是快了那麼幾秒鍾呢。
    “原先是沒什麼事的,不過現在,我覺得應該賠小長安一盞新的燈呢。”帥gay用一種小言裏常用的“溫柔的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說,可惜他不是傳說中的寵妻無敵男一號,謝長安也不是傻白甜的小姑娘。
    “霧草把這幅樣子用到祭天儀式上,保證你回眸一笑百媚生征服世界隻是時間問題,去吧我對你有信心!”“被惡心的要命”的謝長安用力揮了揮手,好像他麵前不是百姓眼中英明神武的大將軍,也沒什麼王爺身份,隻是一直不停嗡嗡叫的大蒼蠅。
    “唉,別這樣嘛,虧我專程給你拿來了宮裏人放的燈。”說著,趙衡璋不知從哪變出一盞孔明燈。
    不對勁啊……“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這句話不適合趙衡璋啊……謝長安仔細觀察這盞燈,然後馬上發現——
    還是自己太,年,輕눈_눈。
    表麵看起來這盞燈毫不出眾,然而當你仔細觀察時就會發現上麵有個戳:望天閣。
    那是神都最出名最高檔燈籠店,不,其實重點是最貴。
    是不是立馬感覺這燈清新脫俗了!
    謝長安get到了一種新的炫富方式,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他剛想抬起頭吐槽那麼一句,卻看見一張放大了無數倍的臉——趙衡璋正盯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他的額頭。
    正常情況下(將要)被吻的那個人多少會有一點期待,可謝長安望著眼前這張好像是雕刻出來的臉,隻感覺到了磅礴而來的恐懼。
    或許你會獲得那麼一絲欣喜,但對方的身份會讓你犧牲生命。
    謝長安突然發現了一件事——其實正常人不會把那份手書上的話當個事,還真的任命的結識了自己覺得危險的人,但他自己從沒想過放棄這條所謂的“封魔之路”,好像一個行走在沙漠裏的人看到了綠洲,明明知道有可能是海市蜃樓,卻依舊不肯停下腳步。
    趙衡璋口中的貴人一定也與此事有關。謝長安對自己說,逃跑的念頭卻一直被他壓在心底最深處。
    有些決定或許關乎到這個世界的命運,但那終歸是很久以後的事,而現在他的眼前,隻有一盞等待放飛的孔明燈。
    “好吧。”
    時辰已到,喧鬧聲更甚,之前他與那個人間的隔膜突然消失了,各種熱鬧的溫暖的東西都向他襲來,與此同時,河對岸的天上,升起了盛大的煙火。
    “願望什麼的,你也一起放進來吧。還能剩點錢什麼的……”
    “……好啊。”那個棱角分明的男人愣了一會兒,突然真誠的笑了起來,無意識的重複那兩個字。
    “好啊。”
    有些決定或許關乎到這個世界的命運,但那終歸是很久以後的事,而現在謝長安的眼前,隻有一盞等待放飛的孔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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