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
    密集的雨點織出一張巨大的網，將整座城市全部籠罩在其中。黑雲壓頂，層層疊疊翻滾著的雲層時不時被幾道閃電粗暴地撕裂，然後在頃刻間再次聚攏，融合成灰黑的一片。穹頂仿佛觸手可及。天地間所有的聲色像是全部被這雨給蓋去了，微弱昏暗的光線躲閃著想逃離。厚重的雨雲快速地向大地貼合，無形的壓迫潮水般滲透進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天色暗沉得讓人分不清是早晨還是晚上。
    雨聲如同節奏緊湊的鼓點，一下一下敲砸在人們心頭。
    還沒到下班放學的時間，街上就已經擠滿了想早點回家的人。五顏六色的雨傘夾雜在車水馬龍之間。披著雨披的人們騎在電瓶車摩托車上穿梭。
    趙騰提著他的舊公文包被淹沒在洶湧的人潮之中。
    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晴空萬裏，不料這時候下起這麼大的雨。他自然也沒有帶傘。
    作為一個剛工作三年的小白領，趙騰往常都是乘坐公交車上下班。他租的兩室一廳雖然不在市中心，但是地段還不錯，離公司隻有半小時的車程。平時上下班最多花一個小時就能到家。
    可今天他已經在車站等了就快一個小時了，他等的公交還是沒來。看樣子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被堵在路上了。趙騰等得心裏愈發焦躁。然而走回家的念頭才一冒出來就被掐死了。看這雨勢，估計他還沒走到家，衣服怕是早就被淋濕了吧？
    今天是趙騰從大學裏就在一起的女友呂燕雯的生日。他們交往已經有五年了。兩個人經曆了幾次分分合合，算是終於定了下來。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等趙騰賺夠了房子的首付，他們就買房結婚。
    本來他們說好今天在趙騰家裏過生日的，呂燕雯甚至還打算親自下廚。趙騰周末特意去超市裏采購了一堆新鮮食材，難得破費買了瓶紅酒。平時兩個人都有各自的工作，朝九晚五的，能約會的時間太少了。兩小口準備乘這次機會好好膩歪一把。
    不過看來今天的生日計劃多半是要泡湯了。等他和呂燕雯都回到家，不知道要是什麼時候了。
    趙騰低咒一聲。噢，這該死的天氣。
    天色愈發陰沉。隨著雨勢漸漸加大，起風了。地上積起了幾厘米深的雨水。
    趙騰和一些同樣被大雨困住的人們一起躲在公交車站。淩冽的風夾雜著雨絲和水汽撲麵而來，即使縮在了人後，趙騰的褲腿依舊濕了一大片。被風一吹，不禁感到一陣微微的寒意。
    氣象台在幾小時之前已經發布了暴雨黃色預警。消防部門也派出了數十輛救援車輛和大量警力負責疏通救援。隻是公交至今還是沒有得到及時的調度，這種天氣下，大部分司機們都不願意開車。而這個時候警察可顧不上誰能不能及時回家，隻要沒有危險就行。
    中間公交終於也來過一輛，可惜根本擠不上去。公交上人擠人，大家爭著想上車，擠得一絲空隙都沒留下。而這裏又不是居民區，這一站沒有一個乘客下車。
    趙騰心煩意亂地拿出手機，各種社交軟件裏關於這次暴雨的報道頓時鋪天蓋地。因為這場雨生活受到影響的人還真不少。這座城市南邊的幾個區，積水甚至都能沒過小腿！住在底樓的居民家裏很多都滲了水。
    網絡信號並不好，斷斷續續的，趙騰玩了一會就沒了興致。心裏的煩躁更甚。
    一起等車的人中，有些等得不耐煩、並且離家不遠的已經放棄了等待，直接離開步行回家。
    廢話，與其在這裏等一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來的公交，還不如直接走回去呢！反正已經淋濕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街道兩邊的商鋪多數也早早關門，霓虹燈與路燈的光暈模糊在水汽中。
    “他媽的，不等了！”抹掉臉上的雨水，趙騰深吸一口氣，抱著包衝進雨簾裏。
    豆大的雨點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狠狠地打在趙騰臉上、身上。他的舊西裝沒一會兒就全被雨水浸濕，連同進了水的鞋一起，使趙騰舉步維艱。
    猛烈的風吹在濕透的身上，帶來深深的寒意，他頭皮發麻，腳開始有些僵硬。隨著他踉蹌的奔跑，濕漉漉的頭發一縷一縷地粘在臉上，暴雨打進眼睛裏，視線一片模糊。黑暗的小路長的仿佛沒有盡頭。
    從小到大，趙騰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無論是初中的一次大型運動會上在全校同學麵前摔了個狗吃屎，亦或者是找工作時無數次被人家趕出來。
    這明明隻是一場大雨而已，他卻覺得像是穿越時空那樣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