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八、Por una cabeza(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8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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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泳池的水麵靜得一絲漣漪也沒有,然而這樣的平靜無波才更顯得氣氛壓抑得恐怖。
    濕掉的襯衫黏在身上十分難受,當人魚‘裸奔’慣了,沈江夏一時半會還真不適應身上的衣服,尤其是衣服從裏到外都濕透了,掛在身上很不舒服。可他又不能在這時候當著祁子騫的麵脫衣服。
    男人把他抱到溫室裏後就直接把他丟進了池子裏,然後自己也下來,就這麼和他對視到現在。
    祁子騫微垂著頭,吊著眼角看人的樣子真的有些慎人,沈江夏都不由心顫了下,死孩子嚇唬人還挺有一套的。
    意識海裏,001一直在不停嗶嗶著黑化星亮了的事,弄得沈江夏一個頭兩個大,這會兒妥妥的要他先向男人示弱,不然真不知道等下會發生什麼。
    沈江夏縮了縮身子,挪過去把腦袋擱在祁子騫的肩膀上,但腦袋還沒擱穩就被祁子騫按著肩膀推開了。
    沈總做無辜狀看著表情有些乖戾的男人。
    看著現在才認錯的人魚,祁子騫勾了勾嘴角,隻是那表情跟磨牙差不多,給人一種他在狠狠磨碎骨頭的感覺。
    “我是怎麼說的,嗯?”
    你說不準離開溫室一步。
    “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嗎?”
    不該離開溫室。
    祁子騫突然抬手狠狠掐住沈江夏的下巴,撩起的水花再次浸濕沈江夏已經濕透的白襯衫,印出裏麵白皙光滑的肌膚。
    “我說的話你當耳旁風嗎?既然你跟著我回來了,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知道嗎!?”
    掐在下巴上的力道越來越重,沈江夏不得不扶著祁子騫的胸膛浮起身子,以免這男人把自己的下巴捏碎。
    祁子騫死死地看著沈江夏的眼睛,另一隻在水下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他怕自己會控製不住想要報複的情緒,但是憋在心中的怒火實在是讓他想要狠狠宣泄一番。
    在沈江夏覺得兩人又要對視個天荒地老的時候,祁子騫的另一隻手從他的腰際順了上來,下一瞬,他的脖子被勒得一陣痛,質量良好的襯衫直接被男人粗魯地扯開,紐扣被彈飛沉入池底,沈江夏身上也給他抓出了幾道印子。
    “你是人魚,不是人,這個社會不適合你,也不會接納你,你被人發現了隻會引起哄搶和學術討論,你在他們眼裏隻是稀奇的動物,隻是被研究的小白鼠。這裏不是大海,沒有你的庇護所!而我,就是你的庇護所,你可以選擇出去會會那些貪婪的人類,或者是呆在我的水箱裏,做我的觀賞魚!”
    祁子騫一邊野蠻地脫去沈江夏的衣服,一邊一字一頓地說道,將那件可憐的襯衫扔在一邊後,又伸手一把扯住沈江夏濕潤的黑發迫使他仰頭看著自己,讓他的身體也被迫依進自己的懷裏。
    頭皮被扯得發麻,沈江夏忍住挑眉的衝動,臉上依然掛著無辜的表情,認真地‘聆聽’著祁子騫的話。而下一刻,祁子騫卻像突然平複了情緒似的,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臉,沒有起伏地說道,“我想你需要換一個密封的水族館箱,不過今天你就先呆在這裏吧”
    說完便放開沈江夏轉身上岸。
    --現在怎麼辦?他要真把我當魚養了
    [大人您真是作死_(:з」∠)_黑化星都快溢滿了!]
    --所以我在問你怎麼辦
    [討好他吧……]
    --怎麼討好?人獸雜交嗎?
    [大人您真直白=_=要不試試這個吧]
    祁子騫的手剛放在門把手上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留聲機的聲音,緊接著《PorUnaCabeza》的旋律充滿了整間溫室。
    他有些疑惑地往後看去,然後怔在了原地。
    身形頎長的青年扶著置放留聲機的桌子,纖細的雙腿微微彎曲,有些虛弱地支撐著自己,他身上披著那件被自己粗暴脫下的襯衫,過長的襯衫下擺遮住了引人遐思的身體。
    青年笑了笑,但是笑容有些虛弱,似乎在硬撐著什麼,接著青年開口了,嗓音微微沙啞,“你說過…我們……要把它跳完的……”
    祁子騫早已經呆住了,心中所有情緒全部不翼而飛,眼中隻剩下這個身形有些羸弱的青年和他臉上有些苦澀的笑容。
    沈江夏見祁子騫站在那裏沒有動,心中有些想揍人。001幫他觸發了‘人魚的夢想’,讓他有了一雙腿,雖然雙腿著地的感覺很好,但是,太他媽痛了!為什麼要把童話故事裏無聊的設定放在這裏!?‘每一步都像走在尖刀上’的感覺真是太血腥了!
    沈江夏緊緊咬著牙根,雙腿止不住地顫抖,但還是堅持地站著,額角冒出了一片冷汗,嘴角的笑容卻一直沒變。
    [大人您做一次人魚真是嚐遍了各種痛_(:з」∠)_]
    --閉嘴
    “子騫……不要生氣…好嗎……我錯了……不要…不理我……”
    慢慢放開扶著的桌子,沈江夏用盡全力站直了身子,朝一直沉默不語的祁子騫張開了雙臂,“還差一步……”
    祁子騫身側的手慢慢握緊,最後還是走了過去,伸手將人抱進了懷裏。
    “再有下次……我就不管你了……”
    為了適應男人的身高,沈江夏不得不墊起腳尖,錐心的疼痛立馬襲擊了大腦,讓他忍不住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祁子騫以為他在難過,又緊了緊抱著他的手臂,唇瓣在他耳朵上親了親。
    “抱著我的肩膀,我帶你跳完這首曲子……”
    祁子騫低聲在沈江夏耳邊說道,語氣裏已經沒有了冷硬和陌生,沈江夏卻覺得心裏一陣苦,他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得住呐。
    [大人!起作用了!!!黑化星在變暗!大人加油!你要挺住!!!黑化星暗了之後,你就有四顆星了!!任務就完成了!加油!]
    探戈的美體現在它的步法上,落地要利落幹脆,時而委婉時而激昂才是探戈的精髓。沈江夏每踩一步都感覺有一把刀從腳底捅進了心窩子裏,人沒有軟倒在祁子騫懷中已經是非常好了,從頭到尾沒一個步法是對的,而祁子騫也沒在意,隻以為是沈江夏不會跳。
    “你的腿是怎麼回事?”
    在祁子騫扶著沈江夏的腰做抬腿動作的時候,他的手輕輕拂過沈江夏光滑的小腿,略帶疑惑地問道。
    沈江夏忍著痛,輕聲回答,“我們可以有腿……我不敢用……怕你會…不喜歡我了………”
    輕柔的話語重重撞擊在祁子騫的心上,打碎了所有僵硬,照亮了所有陰暗。輕柔地將人帶回懷中,祁子騫覆在沈江夏耳邊輕聲歎息,“傻瓜……”
    二十年代初期的樂聲在靜謐的夜空下徜徉著,流年一般的畫麵籠罩了彼此的眉眼,一切都變得恍惚了,這一瞬間,祁子騫感覺到了心動,幸福溢滿了胸口,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徹底帶入自己的生命。
    突如其來的怦動讓他聽不見樂聲的淒婉,也忽視了懷中人那越來越慘白的臉。
    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問過他的名字,祁子騫牽著沈江夏的手,將人卷進懷裏,然而還沒等他開口,沈江夏卻腳下一個趔趄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然後就像再也支撐不住似地軟了下來,祁子騫表情一變,抱著人順勢坐在了地上。
    “你怎麼了!?”,祁子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能無措地抱著人,這才發現懷中人慘白的臉和滿頭的冷汗,“這是怎麼回事!?”
    沈江夏視線發昏地看著難得表情無措的男人,雙腿的疼痛讓他的身體止不住地抽搐著,他能感覺到這具身體的生命正在逝去。虛弱地扯了扯嘴角,沈江夏抬手撫上男人的臉頰,有些遺憾地說道,“Poruna…cabeza……”,他們還是沒能跳完這首曲子。
    祁子騫握住沈江夏下滑的手,整個人都僵住了,“你…什麼意思!?”
    沈江夏還想說什麼,但是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了起來,嘴裏被泡沫溢滿而無法開口。
    “怎麼會這樣!這是怎麼了???告訴我!”
    懷中人劇烈抽搐的身體幾乎要將他的心震碎,讓它越跌越深,他想抱緊他,但是那震動卻透過每一個毛孔滲透進來,讓他徹底崩潰了。
    “別抖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沈江夏心中歎息,但是身體已經不受他的控製,他隻能放任這具身體抽搐著,兩條腿上的皮膚滲出無數的鮮血浸濕了一地,泡沫逐漸侵蝕了肉身。
    祁子騫顫抖地舉起手,滿手鮮紅的顏色成為了恐怖的夢魘,牢牢地攥取他的靈魂。依稀記起童年聽過的《海的女兒》……小公主終於有了一雙腿,但是她的每一步都像徒步行走在尖刀上一樣痛苦……小公主最後化成了無數的泡沫……她的靈魂乘著玫瑰花一樣的雲朵,一直對著王子微笑著,慢慢地升上天空裏去,直到誰也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祁子騫全身都顫抖了起來,看著懷中人明明很痛苦卻還對自己露出美麗的微笑,他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滿手的鮮血弄髒了他白皙的臉頰,但是那雙眼睛依舊帶笑地看著他。
    “別笑了!不準笑!”,祁子騫嗓子發緊,說出口的話語是頻臨崩潰的沙啞。
    “我不準你離開!誰準你擅自離開了!?我說不準你聽到了沒有!!!”
    從小到大,祁子騫都沒這麼狂亂過,但是現在,他的靈魂正被割成兩半,殘忍的上帝準備要帶走這一半靈魂,他卻隻能看著,看著眼前讓自己喜愛的眉眼漸漸化作泡沫。
    顫抖地抱緊懷中即將振翅離去的精靈,祁子騫驚恐地看著他的雙腿逐漸化為泡沫,並逐漸侵蝕過來,“不要…不要這樣……”
    沈江夏想要揉一揉男人的腦袋,卻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男人就像失去最愛的小貓的小孩一樣,抱著小貓殘破的身體,失聲痛哭,即使祁子騫沒有眼淚也沒有哽咽,但是那無措到極致而變得絕望的表情,讓沈江夏心中有些愧疚,然而黑暗很快就吞噬了他,他最後帶走的是男人悲極的嘶吼……
    祁子騫的手顫抖得不成樣子,他懷中隻剩下了一灘泡沫,就連那人留下的鮮血也變成了白沫,四周靜得隻剩下耳鳴聲,嗡嗡得刺人,告訴他這個世界變得有多靜、變得有多冷。
    祁子騫痛苦地彎下腰,沾滿白沫的雙手捧住臉,終於啞聲流出淚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四周的泡沫漸漸變得幹癟,祁子騫放開手,紅著眼睛看著隻剩下一灘印記的地麵。突然感覺到泳池中似乎有人看著自己,祁子騫猛地轉過頭去,池麵卻安靜得像一麵鏡子;水中似乎掠過一道墨色的影子,他快速撲到池邊,池水卻清澈無一物,他轉過頭,熟悉的笑顏突然映入眼裏,還不待他回神卻又消失不見,四周隻有矗立在黑暗中的植物,月光投下它們猙獰的影子,整個空間都瘋了!
    祁子騫踉踉蹌蹌地站起來,猛地撲到門邊,胡亂地搖著門鎖,時不時驚恐地往回看,這個空間裏有惡魔,有一隻要逼瘋他的惡魔!他要逃!
    終於轉開了門把手,祁子騫迅速衝了出去,整個人似癲狂了一般,他跑到自己的座駕邊,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裏。慌亂地回頭看了眼漆黑的別墅,祁子騫眼睛猩紅得似瘋魔,最後終於啟動車子狠狠踩下了油門,性能優越的克爾維特立馬像憤怒的豹子一般躥了出去。
    漆黑的別墅在後視鏡裏越來越遠,祁子騫伸手放在嘴邊狠狠地一口咬住,淚水終於像決堤了一樣洶湧而出。壓抑的嗚咽聲充滿了整個車廂,這個世界隻剩下他的悲鳴。
    晚高峰的高架上突然出現一輛瘋狂行駛的超跑,嚇停了許多車子,很快就造成了交通擁堵,立馬有交警緊緊跟上那輛似乎脫離控製的豪車,然而他們沒能追停這輛像野獸一般的超跑,它狠狠地撞上了高架的護欄,呼嘯著衝出了高架,在眾人的尖叫聲中翻在了下麵的高速路上,引起一片刹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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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子騫理了理手中的論文,打算拿去教工樓交給教授。大哥和父母一直不放心他這麼早出院,但是他在醫院裏呆著難受,最後還是強硬要求出了院。
    醫生說他車禍傷及了腦部,日後可能會影響他的生活,還會丟失部分記憶,不過他倒也沒在意,至今為止,他沒覺得自己的智商之類有受到損傷,研究院裏的工作還是做得得心應手。不過有一段時間的記憶他的確記不起來了,他隻依稀記得自己出過海,之後的許多事都記不起了,好在與出海有關的報告和論文自己早就上交了,不然現在讓他寫也寫不出來。
    將整理好的論文放進文件夾裏,祁子騫離開了實驗樓。
    校園裏來來往往的女生看到夾著文件袋匆匆走過的人,無不小小地驚叫了一聲,這個年紀輕輕就是研究院成員的大四學長是全校公認的校草,那翩翩飄起的白大褂衣角飄進了許多女生的少女夢中,然而現實是,這麼一個家世顯赫能力出眾的男人,卻對誰都冷冷淡淡的,獨自一人時的他更是讓人覺得不可靠近,因此,至今都沒有人敢向他表白心意。
    經過圖書館前的廣場時,一群人正在架設舞台和調試音響,祁子騫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元旦,今晚學院裏要舉行元旦晚會,而今天上午爸媽和大哥還打電話讓他回家吃飯。
    看了一眼熱鬧的人群,祁子騫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然而一個聲音生生扯住了他的腳步。舞台的音響裏傳出一首歌,淒美而熟悉,祁子騫呆呆地回頭看向舞台,台上有幾對學生正在試演探戈……他記得……這首探戈舞曲叫作……Porunacabeza………祁子騫猛地捂住胸口,卻怎麼也撫不平心中那針紮一般的疼痛,疼得要窒息了一般。似乎有人在耳邊輕聲說,子騫……不要生氣…好嗎………………
    祁澤騫輕歎一聲,放下手中的照片,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邊看著腳下螞蟻一般的世界,向來掛著溫潤笑容的臉此刻沒有任何表情,低垂的視線是讓熟悉他的人陌生的冰冷。陽光照進大廈頂層,照亮照片中那人純粹漂亮的笑顏,卻照不進兩個站在陽光下的男人冰冷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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