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我在櫃台結了賬，推開門，走出去，一瞬間仿佛從沙漠來到了雪原。滿腔的熱氣都被呼嘯的北風給刮走了，隻剩下一顆冰冰冷冷的心，在一下一下地跳動著。我趕緊穿上外套，背對著風雪。
    沒一會兒桃子就出來了。她著急地對我說：“剛才陸俊文打電話來，說要我們去他那兒一趟。”
    “他要我們去他那兒幹什麼？”這個當頭，我都快要疑得草木成兵了，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衝了，隻好收了胸中的脾氣，說：“桃子，剛才別介意。”
    桃子搖搖頭，說：“你不用道歉，我懂的。”
    她接著說：“陸俊文已經知道消息了，剛才他打電話來說，他一個同學是學校論壇的管理員，他已經請他同學把那篇帖子給刪了，但有些事情，得當麵給你看看，才說得清楚。”
    什麼事情是需要當著我麵才能跟我說清楚的？
    我隻好跟著桃子往陸俊文報給她的地址去。
    陸俊文一直寄住在他叔叔家。他給我們說的地址是他叔叔家樓下一家咖啡館。等我們趕到時，他和他的同學已經在那裏等了。見到我們，他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他的同學：“他是程棋，我同學。”然後他又跟他同學介紹我們：“我朋友，許其央……我女朋友，林桃……”說到林桃的時候，他的臉微微紅了一下。但我已經沒有心思在這個時候打笑他了。
    他那個叫程棋的同學高高壯壯的，戴一副黑框眼鏡，其貌不揚的樣子，見著我們表情也是木木的，隻是呆呆地喊了一聲：“你們好！”顯然不會說話的樣子。但也是這種人，才能夠和這會兒還木訥不已的陸俊文成為朋友吧。
    我也不再寒暄，直截了當地問陸俊文：“你喊我過來是要看什麼？”
    陸俊文點點頭，說：“你過來。”
    他將擱在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轉了一個向，對向我，我看了一眼，黑色加粗的字體在屏幕上很顯眼：“章程是gay，已與本校一高一男生相戀兩年！”大概就是那篇帖子。再仔細一看，原來這是截圖。
    陸俊文解釋說：“原帖已經托程棋幫忙刪去了，但似乎一直有幾個人盯著，不時就會發出一篇新的帖子來，內容大同小異，程棋沒有權限封別人的號……”
    我點點頭。
    他點開另一張圖片，上麵是一串IP代碼。
    他說：“這是發帖者的IP地址。我去查了查，並不是網吧等公眾場所的IP地址，顯示是在福苑小區裏麵。”
    福苑小區？
    我點點頭，說：“陸俊文，謝謝你了，讓你為我的事情這麼操心。”
    他笑了笑，說：“說這麼見外的話幹嘛？”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說：“以後再好好謝你，還有你同學，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突然麵露難色，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話要說？”我問他。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終於開口說：“我看了那幾篇帖子，雖然照片有好幾張，但你的臉都被人打了馬賽克，我有些懷疑，是你身邊的人幹的這件事，不然不會這麼……怎麼說……保護你！”他終於還是找到了一個詞。
    我點點頭，說：“嗯，我會注意，謝謝了。”
    我又向他的同學程棋頷了頷首，說：“謝謝，麻煩你了，學校論壇還是需要你幫我盯著，下一回一定好好感謝你。”
    他靦腆地擺了擺手。
    於是我跟桃子打了聲招呼，在十分鍾後，又匆匆離開了。
    雪一直在下，似乎不會停止的樣子。我有些冷，走了大概有五百米，我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一行一行地往下翻，直到翻到Z字行，也沒有找到他的名字。這時才想起來，在昨天中午出門前，我已經將他的號碼給刪除了。我一度以為，從那以後我就和他一刀兩斷了。可是，天不遂人願，他依舊糾纏不休地出現在我身邊。
    可是這一次，我是真的生氣了。
    章程曾經跟我提過福苑小區，是江平新建的一座小區，裏麵住的都是有錢人。他在裏麵也有一套。他媽出的錢。他當時說得言簡意賅，我當時聽得直翻白眼，指責這個社會的貧富差距。然後在指責完之後厚顏無恥地在裏麵睡了一晚。往後也陸陸續續去過幾回。直到祁陽跟我說，他搬到江平住在福苑小區之後，我就再也沒去過了。
    我坐到福苑小區站下車，已是下午快要臨近傍晚，天色一如昨日般黯然似灰。我踩了一鞋冰雪，卻無心清理，徑直往福苑小區的門口走。門衛將我攔住，要我出示門禁。我說我進去找一個同學，他住在這裏，他叫祁陽。門衛搖頭，說：“按照管理規定，你不能進去。”見我還是個學生，他又稍微鬆了鬆口，提醒我說：“你可以打個電話叫你的同學下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