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展程放下手中藥箱，定定坐在木椅上。張賢忠好幾日未去坤寧宮，見謝展程回來太醫院，便問道：“謝兄，敬皇後近幾日身體可安好？”
    聽到張賢忠問話，謝展程愣住片刻，然後答話。
    “一切安好。”
    “謝兄，這幾日太後身體不適，我難以脫身，有勞你去坤寧宮日診了。”
    “無妨，無妨。”
    謝展程起身去了生藥房，從藥櫃裏拿出幾塊赭石，偷偷放進衣兜中。回去太醫院，隻剩下當值的禦醫和張賢忠。張賢忠一步不離的守著為太後煎煮的湯藥，看見謝展程又回來，當是忘了東西。
    “謝兄，為何又折返？遺落了東西？”
    “剛去方便。”
    “快出宮吧，嫂夫人等著你用午膳呢。”張賢忠打趣道。
    “賢弟，為何也還不出宮？”
    “太後湯藥還未煎好，等煎好送去，方可出宮。”
    “要不為兄幫你盯著，估摸你家良兒正哭著要爹爹了。”
    “不勞麻煩，還有小半個時辰就好了，良兒哭，就讓他哭會兒，天天纏得我緊，日後去了學堂，還不得我也跟去。”
    今日看是沒了機會，謝展程就別過張賢忠出宮回府了。
    太後身體不適全是被元妃和慶妃給鬧的。那日，慶妃先一步來了慈寧宮，問完安，拖延了半刻，估摸元妃快到了，就起身準備向太後告退。剛起身，元妃已踱至廳中，給太後問過安，慶妃假裝委屈地說了聲：“元妃妹妹來了。”
    元妃則是添了幾分跋扈，也不看慶妃回了一句：“姐姐也在啊！”
    太後看出兩人之間的情緒。
    “你倆這是為何事兒啊？”
    慶妃搶先一步回答：“回稟太後，未曾有何事。”
    元妃則氣不過了，厲聲戾氣地說道：“姐姐不好意思說，就讓妹妹代勞了。”
    太後知道其中必有原委，發了話。
    “說與哀家聽聽。”
    “是，太後。”
    “臣妾自小產之後，慶妃常來臣妾宮中探望，自是覺得親近了幾分，就多了往來。誰知那日臣妾去往承乾宮，發現宮中茶具別致，就拿起觀賞了一番。可是手滑，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茶碗，慶妃就不依不饒，非說是皇後賞賜之物，要臣妾賠來。臣妾家中也不是窮酸，但沒看出茶具的精妙，就拾得碎片托人出宮尋謀一模一樣之物。托與之人回宮告與臣妾，這茶碗製瓷工藝繁瑣，特別是上釉一步，找來工匠打探，工匠回複說這釉色中混入了麝香，上釉後火候很難掌控，得去景德鎮才有辦法。景德鎮可是千裏之外，臣妾隻能回慶妃還需時日，慶妃可還心有不甘。”
    “慢著，元妃剛可是提到了麝香？”
    “是的，太後。”
    “太後，臣妾真不是故意為難元妃妹妹，實則是皇後所賜之物，如若讓皇後知道這茶具打破了，怪罪下來，臣妾可如何是好？”
    慶妃故意轉引話題，實則是想讓太後更加關心“麝香”二字。太後心火已被“麝香”二字點燃，皇後宮中行事一向跋扈，但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兒，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有損皇家子嗣的事情，這慶妃懷不上，元妃小產不都是她所為之。元妃看出太後已經在思惦，就又開始拋出火藥。
    “太後，臣妾自是知道茶具一事是臣妾不對，也有心賠罪。宮中妃嬪全心為了皇上，自是一家姐妹，不能為了小事傷了和氣，臣妾也勤往承乾宮去了些。可那日，臣妾見姐姐正愁眉不展，就問及何事。太後可知是為何事？”
    “何事？”
    “慶妃姐姐竟在想著為才六歲的五皇子指婚之事。”
    “荒唐！”
    “臣妾也是覺得荒唐，就打趣姐姐，說五皇子還小，為時尚早。慶妃姐姐卻說得早早謀劃，才能找得家名門望族。臣妾又說了幾句不得體的話。”
    “說了何不得體的話？”
    “臣妾說敬皇後的大皇子都已十五周歲還沒指婚，還說五皇子生母卑賤，就算指婚了，皇上也絕不會立為太子。”
    元妃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知是太後隨後發作。
    “大膽！立儲之事可是婦道人家談論的。”
    眾人立馬跪在了廳下，元妃抬起身求得太後原諒。
    “太後息怒，臣妾也全是無心之言，並不是有意談論立儲之事。”
    “罷了，起來吧。這種話既知不得體，以後就不要再說了。如若傳到皇上耳中，管保你失了現在所有的恩寵。”
    “是，太後，臣妾謹記。”
    元妃、慶妃一前一後出了慈寧宮，走遠了，慶妃才追了前來。
    “剛才嚇死我了，我生怕太後一氣之下會處罰妹妹。”
    “姐姐放心，太後一向仁慈，絕不會為難的。這一出好戲還沒完呢！皇後還在等著咱倆。”
    “不著急，讓她再等上一會兒。”
    兩人的笑聲漫散開去，給寂靜的皇宮添了幾分生氣。
    兩人一同進得坤寧宮，皇後不怒而威地盯著二人。慶妃和元妃稍事欠身，行禮問安。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你倆還知道來啊，再不來，本宮就該通報太醫院，看你們是不是病死在榻上？！”
    “我倆身體康健，有勞皇後惦念！”元妃並不懼怕，狠狠回上一句。
    慶妃看情況不妙，兩人如若僵持，今天來的目的就無法達成，趕緊接過話。
    “我倆剛從慈寧宮出來，太後娘娘留下我問了會兒話，剛好元妃妹妹去問安，我倆就一同來了坤寧宮。”
    “太後留你問話？問你何事？”
    “說及五皇子指婚之事。”
    “五皇子指婚？！荒唐！”
    “有何荒唐？！隻準皇上疼皇後的皇兒，就不準太後疼慶妃的景瑜？”元妃補話道。
    “本宮的卓兒翻過年就十六了，太後都還沒有為他指婚。景瑜才六歲，豈不是荒唐？！”
    “荒唐就荒唐，生母卑賤的景瑜都被送去了國子監，六歲指婚又有何不可？難保日後不會有更荒唐的事情！”元妃是一句都不饒人。
    “行了，安你倆也問完了，本宮也累了，你們走吧。”
    “是，皇後娘娘，臣妾先行告退。”
    二人轉身互看一眼，背對著皇後得意地笑著離開了坤寧宮。
    “靈秀，起駕慈寧宮。”
    “是，皇後娘娘。”
    太後剛想休息，敬皇後就風風火火來到了慈寧宮。
    “皇後是為何事？這麼急衝衝地趕來慈寧宮。”
    “太後，恕臣妾失禮！”
    “起來吧，有話就說，我也累了。”
    “太後，臣妾前來是為卓兒指婚一事。”
    “指婚？卓兒還未滿十六，再過些時日吧。”
    “太後，卓兒翻過年就十六了，年歲不小了，現在指婚正合適啊！”
    “指婚一事哀家自會考慮，你走吧！”
    “太後，卓兒的婚事一定要盡早安排啊！”
    “皇後，你要如何？不要失了體統！哀家說了自會考慮，便自會考慮！”
    太後說完頭也不回地就回了寢宮，一連被三人鬧騰的氣火攻心，犯起了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