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概是婚禮太令人疲倦了，林源早晨……中午是被外頭高照的豔陽喚醒的。身邊的周晟雲已經起床，林源斜躺著占據了整張床，透過薄薄的一層窗簾的，是正午的陽光，讓房間添上一股溫暖的氣息。林源揉了揉額頭，在被子裏滾了幾圈，產生了一種自己還在自己房間裏的錯覺……
    李叔在外麵敲了兩聲房門，在林源應聲後端著飯菜走進了房間，在林源看來那目光帶著幾分揶揄。林源稍微一想就知道是為什麼了……洞房花燭夜，睡到正午起……誤會大了。可是昨天晚上，什麼都沒發生啊。林源暗自歎了一聲，看著架在自己麵前的床桌，以及上頭豐富清淡的菜色和一碗同樣清淡的粥……真是誤會大了。
    “呃……周先生呢？”
    也許是對林源的稱呼有些詫異，李叔愣了一會兒笑答：“去公司了，在蜜月之前有些工作。”林源點了點頭，還是好奇地問：“他幾點起的？”
    “七點半。”本來答案到此就結束了，不過李叔多嘴說道，“比平時多睡了一個小時呢。”
    林源有些尷尬地清咳幾聲，喝起了粥，他雖然對清淡的菜沒什麼意見，不過既然他昨晚沒有……什麼事，他還是挺想要平衡的飲食的，說白了就是想吃點肉。不過他不好意思說，總不能對李叔說他們昨晚沒有……那啥吧。
    吃完午飯林源下床了，換了身休閑的居家服，下樓看到昨晚飯廳裏的那位女傭在樓梯口等著他，看到林源就說：“林少爺要去外麵院子走走麼？”笑得很陽光。
    女傭叫小靈，是孤兒，年齡也就二十出頭，比林源小不了幾歲。
    林源請了婚假，這段時間正是無聊的時候，能去院子裏走走當然是再好不過的。院子鋪滿了草坪，有一條人工小溪，還栽了幾棵矮樹，樹蔭下擺了桌椅，正好乘涼。
    小靈將茶水放在桌上，站在一邊。林源不習慣這種等級分明的情況。“小靈你坐吧。”
    “不用了，我站著就好了。”
    “有什麼好玩的麼？比如棋類……”
    “啊，周少爺有一副國際象棋。”
    “國際象棋啊……我不會啊。”
    小靈眯眼笑道：“我會呀。”
    “嗯……未經允許動他東西周先生會生氣麼？”林源問。
    小靈眨了眨眼有些詫異：“周少爺的東西不就是林少爺的東西麼？”林源麵紅耳赤，沒有說話，看著小靈跑進屋裏。過了一會兒，小靈回來，手裏拿了盤國際象棋。打開一看，林源更不敢動了，看上去像是水晶的……真是奢侈。水晶在陽光下折射出流離的光彩，亮晶晶的很美。
    “小靈你教我下吧，你坐下，我脖子酸。”
    小靈沒法，隻得坐下，心裏覺得這位“少奶奶”很好。
    本來起床時就是中午，這時也隻有一個下午的時間用來消遣，在生疏的規則中屢戰屢敗，自尊又讓林源不甘輸給一個小女生，一來一去這麼一個下午就被晃過了。
    林源正陷入苦惱之中，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周晟雲汽車的接近，管家的細細報告，以及周晟雲的腳步聲。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越過自己的肩頭，幹脆淩厲地走了一步棋，令人豁然開朗。
    “啊！這樣啊……”林源抬頭，正對上周晟雲的眼神，“啊……我擅自動了這副棋……”
    “沒關係，時間不早了，進去吧。”周晟雲看了看腕表，朝林源伸手。林源看著那雙寬大的手一會兒，將小靈收好的棋放了上去。耳邊傳來李叔和小靈的淺笑聲，林源疑惑，看見周晟雲無奈又好笑的表情，頓時明白了過來……
    周晟雲一手提著公文包，一手拿著棋，身後跟著紅了耳尖的林源，再是笑得不能自已的小靈和始終微笑著的管家。
    “晚餐是什麼？”周晟雲將棋遞給李叔，順口問道。
    “冰糖荸薺，鬆子桂魚，尖椒牛蛙，清炒山藥，蝦仁西芹還有蛤蜊清湯。都是家常菜。”
    林源光聽就覺得饞，想了想自己除了喜歡看書睡覺還有就是吃吧……林源看了看時間，才四點，離晚飯時間還有一會兒，要幹什麼？說來也是奇怪，一天都沒有收到短信電話，不是應該會有很多恭賀新婚之類的麼？自己人緣很差麼？雖然他不覺得滿滿的一堆恭賀新婚的短信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想到什麼來什麼，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林源看是於溪發的。
    “祝賀你提前邁入了愛情的墳墓，想想你昨晚一定很累嘿嘿，所以沒有一大早就騷擾你，現在應該起床了吧。羨慕嫉妒恨，你在那裏你儂我儂地度婚假，我在這裏悲慘地改手稿。你要是給我帶禮物我就不追究了……”
    林源大概瞄了幾眼，果然是於溪的風格，不想回短信，不然一定會被他更甚地調侃。周晟雲一走進房子就上樓洗澡去了，林源呆在客廳無聊，打開了電視打算看看新聞，不過被一部狗血的泰國劇吸引了，就在林源津津有味地看著狠辣的女二向純良的女一甩巴掌時，周晟雲走下了樓，並且問：“想好樓上陽台放什麼了麼？”
    林源一開始沒有意識到在問自己，還是身邊的小靈偷偷戳了戳他的肩膀他才反應過來。“呃……”林源其實沒有想過要怎麼安排，他並沒有特別想要放的，“鋪榻榻米好了……”林源說出口之後還在心裏琢磨了一下，覺得挺好的，還確定地點了點頭。
    周晟雲看了他一眼也點頭，又問：“還有呢？”
    “還有什麼？”
    “難道什麼都不放用來睡覺麼？”周晟雲看著林源茫然的樣子感覺有些好笑。
    “呃……靠墊吧，還有台燈。”林源打算把那裏當做看書的地方，比起書房那種嚴肅的地方，他更喜歡窩在沙發或者床上這種舒服的地方看書。周晟雲點了點頭，倒了兩杯熱水坐到了林源的身邊。
    兩個人沉默地看著女一女二在電視裏撕逼，然後周晟雲開口：“你喜歡看這種的嗎？”
    林源搖了搖頭說：“啊，我隻是不知道看什麼，你可以隨便轉台。”
    周晟雲聽完就拿起遙控器，還問林源：“財經新聞，會無聊麼？”
    很無聊……不過林源沒有說出口：“沒看過……”身為家族企業下的一個兒子，沒有看過財經新聞……周晟雲也知道是什麼原因，林源上頭有一個優秀的大哥林澈，繼承產業這種事情自然輪不到林源，甚至將不受關注的次子作為換取利益的籌碼送到自己手邊，周晟雲不禁對此作為嗤笑了一番。
    林源一開始還有些興趣，不過後來一些專業術語一冒出來他就完全搞不懂了，明明是每一個字都認得的，但是最後就是不知道再講什麼……還有專家發言，語速快得要飛，還帶著不知哪裏的口音。林源的興趣被磨得一幹二淨，聽著耳邊越來越陌生的話，又看了一眼身邊聽得認真的周晟雲……啊，感覺代溝不是一般的深，不禁深而且寬。
    周晟雲看林源開始分散注意力，先是喝了口水，再是吃起了茶幾上的砂糖橘，毫不厭煩地將白色的橘絡撕掉，一瓣一瓣地塞進嘴裏，看來是非常無聊。“你不用那麼拘謹。”周晟雲突然出聲，嚇得林源一顆核差點卡在喉嚨裏。
    周晟雲替咳嗽的林源順了順氣說：“你很怕我嗎？”
    林源看著周晟雲似笑非笑的眼睛緩緩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怎麼說呢，和周晟雲相處的時候，林源並沒有感覺特別尷尬，但是就是打不開話茬，反倒像是坐在一個不熟的親戚身邊，沒有什麼話題交談也不會怎麼樣，隻是會覺得氣氛很冷，但是又沒有到那種坐立不安的程度……反正很詭異。
    周晟雲這次笑出了聲，伸手往林源頭上呼嚕了一把說：“還以為你是個挺聰明的人。”
    林源聽著這話感覺有點不對：“我……也沒有那麼傻吧。”
    周晟雲隻是彎著嘴角，轉開了話題：“你可以去做別的事，不用那麼小心翼翼的。這裏是你的家。”最後一句說的認真，讓林源的心一動。
    “明天下午的飛機。”
    “去哪？”
    “到了就知道。”
    林源從來沒有想過蜜月去哪裏，他以前認為他至少要等到而立之年才會結婚，不過生活總是充滿驚喜嘛。林源對此也沒有什麼怨言，想想和周晟雲結婚也是有不少好處的……比如下半輩子不愁吃穿什麼的……雖然林源並沒有做“全職太太”的打算，他再怎麼樣也是個男人。
    過了一會兒李叔過來說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林源跟著周晟雲到飯廳，看著眼前滿滿一桌的菜，即使是隨處可見的家常菜，在這種情況下看來也顯得很精致。說起來就兩個人要準備那麼多菜麼？
    在周晟雲飲食禮儀的影響下，林源的吃飯速度快了不止一點，不過還是比周晟雲慢。周晟雲吃完後照例會喝一碗湯，他看見林源還在吃於是慢悠悠地品嚐著湯，順便打量著林源。
    林源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周晟雲天生同性戀，不過喜歡的是更加……開朗一點的，這倒和林源的喜好有點像，都喜歡陽光的大男孩型。林源在周晟雲的心裏已經被貼上了“內向”、“膽小”、“沒主見”等中性或者貶義的標簽。對於這種唯唯諾諾的性格周晟雲照道理來說應該很討厭才對，如果在他工作時遇到這樣的下屬他可能會二話不說就開除掉吧，不過這次很奇怪……林源這種可以說是軟弱的性格在周晟雲看來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反而是恰到好處，看著這麼一張臉，周晟雲想象不出他英勇就義的樣子也想象不出軟弱到流淚的模樣，奇怪。
    林源放下了筷子，用濕巾擦了擦嘴角，在感受到周晟雲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時心裏就有些忐忑，不過時間一久，林源發現周晟雲不過是在發呆而已。
    “周先生？”
    周晟雲回過神來，覺得有哪裏很違和，又說不出哪裏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