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忐忑-黑夢-相遇
    這天早上彌七起得特別早。該說，昨晚她就一夜沒睡著，但是身體極度勞累，整個人就在床上抽搐顫抖著，好像生病似的氣在身體中亂走，身體一會冷一會熱。
    用‘周’探查過庫洛洛不在房子裏，接下來隻需要耐心等待。但是又怕是這人用高超的‘隱’作弄自己，又去廚房弄了份早餐，端上去敲了敲門。
    “扣扣。”
    無人應。
    “…扣扣！”
    彌七推門而入，一陣窗外吹來的風迎麵而來。定神一看，到處堆著書的房間裏隻有翩飛的窗簾這一個‘活物’。
    魂不守舍地放下早餐就走，彌七回房間躺在床上，服下一點也西達的粉末，強迫自己睡著，這樣才能鎮靜一點，冷靜地應對庫洛洛帶回的那個‘嫂子’。
    身體被吸入黑色的螺旋中，彌七，不，胡怡又重新坐在了那張桌子前。桌上的那盞油燈還是火苗飄忽地照著自己周圍的一圈，對麵塗著火紅指甲油的女人夾著那支快燃到底的香煙。
    “喲！歡迎回來。”
    彌七忐忑地在椅子上坐定。這是她第一次有坐在‘夢境’裏的實感。
    “夢境嗎……哈哈，或許對你來說一切都是個夢吧。死後做的那種。”
    “！”彌七抬頭看女人的臉，女人的眼睛像狼一樣在黑中發著熒光，慢慢咧開的嘴露出兩排參差的獸牙。
    “你是誰？”
    “小鬼，先告訴我你是誰？”
    “我是彌七……不，在這裏的是胡怡，是我的前世。”
    女人竟然把從不吸的煙放在嘴裏吸了一口，一片混沌的煙霧從她嘴裏輕飄飄呼出，一下把整個彌七都籠罩在了一片海腥味的白煙裏。
    彌七拚命用手驅散眼前的煙霧。好不容易眼前現出了一小片清明，看見對麵女人恢複了人的絕世美貌，美豔無雙地笑著，被美得一愣，就看見女人輕啟朱唇：
    “既然知道是前世，為什麼在今生還要追逐著幻夢呢？”
    不知女人是不是又吹了一口煙，彌七的麵前又變成一片霧茫茫。
    “幻夢……你說零是幻夢嗎？”
    霧越來越大，好像整個人都身處在霧原裏，連自己的手都看不到。彌七慌得冷汗直流。
    “對，難道她不是你自己造出的一個幻夢嗎？”
    “…你說什麼！她可是真實存在的！”
    “別~急，我說的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你確定零這一生真的需要你嗎？‘她需要你去拯救’，這是不是隻是你自己造的用來安慰自己的幻夢呢？”
    “我們前生有約定，說一定……”
    “嗯，都說是前生了，”女子搶白，語氣不疾不徐：“我們現在過的是今生啊~”
    “好，就算隻是我想去見零而已，這又怎麼算是為了‘安慰自己’？”
    “因為缺失強力的羈絆，讓你有活在此生的感覺，於是你自己創造了一個。”
    “強力的羈絆？”
    “來，讓我們看看你的這一世。一開始是‘迷子’，你與水手們建立了羈絆，由於船上空間限製所以不斷加強，但是卻因為收養了也西達，‘迷子’的羈絆缺失了。以你前世的經曆，不會不清楚收養滿的後果，當時也對滿沒什麼好感，可以說下當時那麼做的原因嗎？”
    “我……隻是同情心泛濫了。”
    “你？嗬嗬，那後來在島上為什麼又能毫不憐憫地把滿踹下淡水裏去？”
    “因為它要殺我。”
    “它在海上襲擊船的時候，難道就不想殺你嗎？況且在島上你們已經在一起了許多日子，總有些感情吧？”
    “我……”
    【我隻是想離開船而已。】
    突然一個聲音從霧的深處發出來，比胡怡本身的聲音還響。胡怡驚恐地四處看想找出說話的人，但是白霧茫茫像一條白布一樣蒙住了她的雙眼。
    “後來是‘鯨魚島上的彌七’，你與切萬和米特他們越發要好，也認同了他們是自己的家人。無法改口叫切萬‘爸爸’，也沒辦法隨滿一樣叫‘米特媽媽’，這先不說。在切萬提出要你去遊曆的時候，你第一個想法是‘我明明不想走的啊’，這是你最真實的想法，然而……你沒有拒絕切萬的提議。這又是為什麼？”
    “我覺得遊曆對我有好處。”
    “所以是理智戰勝了情感，就算之後在切萬懷裏忍哭忍得那麼痛苦還是決定前進了？”
    “是，我覺得我應該要前進。”
    【不，我隻是想離開鯨魚島而已。我怕繼續呆下去我會離不開切萬師傅和米特阿姨。】
    “！這、這到底是誰在說話！”彌七慌了，但是無論他怎麼詢問女人和那個聲音都沒有做出回答。
    “接下來你在揍敵客家遇到了和自己成長經曆十分相似的奇犽，同樣自小接受非人的教育，要求你們抹殺人性，同樣承受著強加的繼承人的壓力。有這麼多共同點，你們相處得很好。後來在天空競技場告別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他。哦對了，你還把自己重要的旅伴KUFUFU豆也留給他了不是嗎？為什麼，明明決定在他和小傑會合的時候就離開，還要留那麼一個念想給他呢？”
    “……”
    彌七咽了口口水，警惕著那個在霧中響起的聲音，不敢回答。
    “而且那句話說得真的很有意思啊，我還特意記下來了呢。我讀給你聽：‘如果你感覺到快樂的話，奇犽，那就把我當作你的朋友吧’。哈哈！那隻要奇犽一覺得不開心，就可以拋棄你們倆人之間的‘朋友’關係嗎？還有，你這算把奇犽當作朋友嗎~”
    覺得女人這話太有攻擊性，彌七忍不住回她：“那隻是我照搬了我父親的話而已！他明明從頭到尾一直欺騙我，但卻說會努力愛我……我對奇犽也是一樣，一切的溫柔從一開始就是騙局，我沒有資格和他做朋友，隻能把主動權交給他了。”
    “嗯哼，但你希望和奇犽做朋友不是嗎，所以留下了KUFUFU豆？”
    “……是。”
    【是。】
    “你人生中第三個重要的地點——天空競技場。你在這裏主要隻做了一件事，就是和西索決鬥。現在你和西索關係還不錯，你覺得西索這人怎麼樣？”
    “……很好相處。”
    “噗，他？”
    “嗯，就算馬上離開，他也不會糾纏。”
    【嗯，就算馬上離開，他也不會糾纏。】
    霧中的聲音和胡怡的聲音逐漸重合：“有興趣就會追上來，沒興趣就會離開，幹淨利落的相處方式。”
    霧外的女人笑了，彈了彈指上的煙灰：“很好，你開始正視自己了。你是說和西索不必交心，不必說太多，隻用彼此利用派遣寂寞就可以了嗎？”
    “是。”
    霧中傳來的聲音堅定而幹脆。但是因為霧蒙住了彌七的臉，所以女人也看不到彌七的表情。
    女人倒被這幹脆的回答略微嚇到了：“你其實心裏清楚？”
    “是，我清楚是自己無法敞開心扉。一要和同伴建立比較親密的關係，就會開始害怕背叛和離棄。當初和姬友在一起那麼久，中間也有好多次恐懼得不能自已，甚至腦補她是敵方公司派來的奸細，隻為找個理由離開她。滿從鯨魚島跑來幫我，已經確定他是我真心的朋友，但是我還是不敢帶他一起走。對於我來說，這個世上切實存在的東西，還是隻有零一人而已。雖然這很病態，但是隻有對著她我才能哭的出來，別人我都放心不下。”
    “怕哭的時候會被人嫌棄嗎？像你爺爺做的那樣。”
    “大概吧。小時候經曆的事在日後的經曆中都會有體現，但是現在說過去已經說不清楚了。要感謝你，讓我看清這個事實。其實在滿從鯨魚島跑來幫我的時候我就想過改變，隻是不敢。我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你呢，願意跟我分享你的故事嗎？你叫我裏這的本意，是為了讓我放棄尋找零吧，你為什麼恨著她呢？”
    忽然響起振翅聲。
    女人驚訝地看著彌七旁邊的白霧化作一隻隻迷你仙鶴成群結隊向自己飛來，一下就把自己團團圍住，然後鳥的形狀逐漸消散，一團團白色的雲霧在身邊彌漫……
    女人的煙掉到了地上，熄滅了。
    傍晚，彌七渾身被冷汗浸透地從床上坐起來，精神有點疲憊。揉揉太陽穴，但是心中卻有種不可思議的充盈感：他明白了自己的迷惘是為何了，也清楚了這次穿越的真相！——有比看清自己生命的真相更激動人心的事嗎？！
    這時，樓下的大門被打開了，兩個人的腳步聲傳進耳中。一個人是庫洛洛，另一個人是？
    他連忙起身去衝個澡換了新衣服，然後急忙下了樓，在樓梯上與進門的‘陌生人’四目相對。
    【女人：零總是一身黑衣。】
    進門的一身黑的女人也往上望。
    【庫洛洛：我新養了個‘弟弟’，叫彌七。】
    兩人都在第一眼就認出了彼此，眼中閃過萬千情緒，最後化作淡淡的笑意，洋溢在上揚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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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零，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