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魔獸？！-也西達-下船
    烏雲散去，月亮漸隱，天邊露出魚肚白。幾縷晨光從雲間的縫隙中灑下來，照亮了甲板。船長拿起他的煙鬥，吸了一口，慢慢走近被打撈上的小正太。
    “你叫什麼名字？”
    小正太閉著眼躺屍。
    大副給了一個眼神，一名水手端來一盆熱水當頭澆下，小正太一個激靈馬上從甲板上跳了起來，但是沒站住，腿一軟跪了下去。
    “需要再問一次嗎？！”
    澆水的水手嗬道。
    小正太連忙搖了搖頭，睜開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仰頭看著船長：“我……我沒有名字。”
    船長呼出一口煙，“為什麼要襲擊我們船？”
    “因、因為……”小正太委屈地用僵硬的左手戳著自己的臉頰：“銀家餓了嗎……”
    “那你就殺了我們這麼多……”
    旁邊一個水手漲紅了臉提起念刀就要砍。
    “別做傻事！你要給他送食物嗎？”
    大副一聲怒喝喝止了那個水手，但另一邊一個水手一下把水盆使勁往小正太身上砸去，接著是木桶、扳手，一下水手們把身邊能砸的東西都砸過去，甲板上此起彼伏地響起砰砰乓乓的聲音。小正太徒勞地想用手去檔，還是被砸得頭破血流，眼淚徘徊在眼眶中搖搖欲墜，血順著臉頰慢慢滑下，在皎潔的晨光下，簡直是受難的小天使一樣惹人憐惜。
    船長在一旁淡定地吸著煙，暗地裏注意迷子的行動。
    東西都扔完了，一個水手抽出腰間的匕首急紅了眼一下要往正太身上插去……
    “等一下！”一直像嚇蒙了一樣呆站在一旁的迷子突然竄出來擋在了小正太前麵，一臉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那、那個，前輩，船、船長他是不是還、還有話要要要問，所所以先…活、活……”
    水手目瞪欲裂，“你是想替它說情？！你知道它是誰嗎小鬼！你以為它是人嗎，它是魔獸！”
    迷子咽了口口水，戰戰兢兢道：“有、有些猜到了，但是……”
    “你！……”
    “夠了，”船長從一旁走了過來，一下群情激奮的水手們安靜了，他犀利的眼光掃過迷子：“你說我有話要問，那由你來替我問吧。”
    “這……可……”
    水手A：“小鬼，你知道它是誰嗎？”
    水手B：“為什麼要袒護魔獸，難道你也是和他一夥的嗎？正好在你上船之後它就跟過來了，是不是有所預謀！？”
    “我……”
    迷子後背發涼結結巴巴說不出來。他又幹了一件蠢事，他現在也清楚了，爺爺也說過，同情自己的敵人是自找死路，現在竟然變相驗證了。明明、明明他剛剛也是受害者，為什麼這些人會轉眼就變了臉色認為他是同夥？明明他隻是一時同情、並沒幹什麼錯事……
    這時廚師長尼克做手勢讓大家安靜下來，“嘿，小鬼，你總相信海上廚師長的見多識廣吧。你後麵那隻，學名叫也西達，因為一餓什麼都吃，又被叫做‘海底黑洞’，最喜歡吃的是人類的念。雖然是第一次見，但我知道這隻還小，隻有幾百歲，心性未定所以欺詐善妒，還非常容易餓。現在不殺死它，不說什麼要保護海上安全之類的大話，就連我們自己的性命都不能得到保證！剛剛它是怎麼把我們的同伴吃得渣都不剩，你看到了吧？它有多危險，懂？”
    【臉……融化，紅色的肉……肉融化，接下來是裏麵白色的骨頭……頭骨、灰】
    “……是。”
    “還是說，你有自信能降服它？”
    另一位水手說道。
    “……對不起…我太自大了。”
    船長默默呼出一口煙：“不管為了什麼，一旦挺身而出就得擔負責任的覺悟。問吧。”
    大副帶著一絲憐愛地看著迷子：“……問吧。然後用這把刀插-進它的心髒。”
    隨著利落地一聲，一把匕首插-進了迷子腳邊的甲板上。
    迷子慢慢轉過身去，好像被綁上沉重的腳鏈手銬一樣沉重。當他看見小魔獸那絕望中閃爍著一點希冀的眼神時，一下明白了這一刀刺下去殺的不隻是它，還有自己過剩的同情心。當他以後麵對森林中活蹦亂跳的小鹿時，是不是也能和爺爺一樣毫不留情地開槍射殺，然後當場剝皮取肉隻留下一堆白骨和招蒼蠅的內髒！？
    【“哼，得了吧，如果說吃肉是殺生，那吃素的就能假借植物不動的名義就判定植物沒有生命嗎？！哼，自以為是的虛偽之徒！”】
    【“胡怡，你是我的孫女，我不允許你身上有任何弱點！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你這樣的不用爺爺出手也很快會被其他人擊倒，那時你難道要回來對我搖尾乞憐低聲下氣求我幫你嗎？！”】
    以顫抖之手，拔出地上的凶器。
    【“痛苦是必須的。不了解痛苦使人膚淺，隨意談論痛苦使人輕浮。痛苦的意義在痛苦之外——是恐懼，是痛苦帶來的‘恐懼’！親身麵對痛苦來臨前的恐懼吧，隻有這樣才能得到它的饋贈。隻用嚐試一下，就能得到巨大的提升，不是很劃算的買賣嗎，我可憐的小孫女喲……”】
    汗濕的臉頰上，滑下冰冷的淚水。
    “也西達……你最後有什麼想說的嗎？”
    輕顫的嘴唇，溫柔地葬送……
    （——那日所珍愛之物）
    “哥哥，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好的人，”眼淚從眼眶中偷溜了出來，小正太露出了一個既可愛乖巧又惹人心碎的笑容：“是我的錯。別的人我都不在乎，隻因為我吃掉哥哥的媽媽這一點，我就該死。哥哥，殺了我吧，我從小沒有父母，隻曾被你保護過，我隻願被你一個人殺死。”
    “……？！你…我的媽媽？！”
    “是的。我們每一百年會餓醒一次，昨天我剛吃了一艘船，哥哥你是唯一一個逃走的，因為你媽媽用念把你包了起來……嗚嗚嗚嗚，我好羨慕哥哥你有媽媽啊，為什麼我生來就是獨自一人呢？小時候還被貝殼欺負……”
    小正太跪坐在地上抽泣了起來。
    “媽媽……”
    迷子慌了心神，無意識地喃喃。
    尼克發現了什麼，輕笑一聲：“切，海洋動物知道你長大後會吃它們，當然要先下手為強了，是沒有身為海洋黑洞的覺悟的你夠弱吧？你剛剛說羨慕他，其實是嫉妒吧，所以追上來襲擊他在的這艘船！”
    小正太心一驚，想這船上的人一個個都了不得，連一殺魚的都這麼精明。他癟了癟嘴：“沒有，隻是我成長期比較容易餓……”
    迷子眼神一凜：“你剛剛不說一百年才會餓一次嗎？”
    “這、這……”正太低頭用烏黑的左手和虛無的右手委屈地對手指：“銀家、銀家沒吃飽嗎~~”
    “嗬，話語反複，誰知道你說的哪句真哪句假。迷子！”
    尼克看了迷子一眼。
    迷子點了點頭，然後對船長說道：“船長，我問完了。”
    他舉起了匕首。這一刻他可以想象對麵的不是可愛的小鹿，而是一隻善於騙人的妖物，甚至是自己的殺母仇人，即使無法幹脆利落地下手，也能少掉不少猶豫。
    小正太看出他這回是認真的一下慌了：“等等、等等，你不想知道那是艘去哪的船嗎？我之前混到了船上，還知道不少你和你母親的事哦……”
    迷子毫無猶豫地高舉起了匕首。
    “等等！”這回是旁邊的尼克，他竟然發起了善心：“……真的沒關係嗎，你不好奇你母親的事嗎？或許它知道一些你都不知道的關於母親的事呢，懂？”
    “對對！當時你睡著了，她在一邊喃喃自語了不少驚人的事情呢！”
    迷子冷笑一聲：“就算它說了也無法驗證，被它誤導耍得團團轉最後丟了性命反而不好，還不如現在趁它虛弱，直！接！殺！了！”
    “那、那個，你母親說你是……”
    尼克忽然想開了，搭腔道：“也對，隻要不能驗證的就是假話，多聽無益。”
    “等、等等……”小正太急得哭喊出來：“那是艘去鯨魚島的船！你媽媽要去找一個叫肯尼萬的！她還說你天生開精孔是ku……”
    “住口！”
    沒想到這時說話的竟然是一直在旁邊靜默的船長。
    “船長。”“船長？”
    迷子和水手不解地看向船長：他們兩個一個紅臉一個黑臉在這套話，船長難道不知道嗎，還是說有什麼更深的考慮？
    船長淡定地吸了口煙，不理會兩人不解的眼神，轉頭看了大副一眼，大副會意地點了點頭。
    大副上前，擺pose聚力了一會兒，一股黑色的念就從他身上溢了出來，化作一條吐著紫色信子的黑蛇婀娜多姿地朝小正太爬過去。小正太嚇得想往後退，但是不知何時對上了蛇眼頓時不能動彈。黑蛇絲毫沒有遇到阻礙地盤上了小正太的脖子，變成了一條菱形串聯成的黑紫色疤痕。
    大副讓迷子吃下一塊由黑念凝成的蛇膽，然後說道：“這是詛咒係的念能力，叫作牽蛇。吃下蛇膽後你就成了‘牽蛇人’，是蛇桎梏的奴隸的主人。雖說是主人，但你能下的隻有一個命令：讓奴隸死。如果奴隸以下犯上謀害主人的話，他也會給主人陪葬。剛剛的作戰中你率先發現了製服也西達的方法，我們的死傷才沒有擴大，現在就把這隻魔獸-交給你作為謝禮，殺與不殺，自己定奪。”
    “可是大副，我們的同伴……”
    船長瞥了說話的水手一眼，他立馬閉上了嘴。
    “大副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我們明天會到達鯨魚島，到時候，迷子，你上岸吧。”
    上…岸……是要他自覺離開嗎？！
    “船長，如果我殺了它，是不是……”
    沒等迷子說完，船長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舵手不會沒有目標就起航。小鬼，你的目標不在船上。”
    “不在……船上…”
    他的腦中閃過剛剛也西達說的話，找到了兩個關鍵字：“鯨魚島！肯尼萬！”
    他回頭看船長，確認是不是這樣。船長沒有看他，步子停了一下就走了。比較好說話的大副過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雖然什麼也沒說，但那笑容已經肯定了迷子的想法。大副走後，剩下的水手們竟然也都過來學著船長大副的樣子一個接一個地拍他肩，然後故作瀟灑地轉身離開。
    最後一個來拍他肩的是尼克，“嘿，小子明天記得按時來廚房報道，想上岸也得先償了今晚的雙人住宿費，懂？”
    迷子訥訥地點了點頭：“
    當迷子的左肩已經毫無知覺時，甲板上也隻剩他和也西達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