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村篇（二十一）世間情愛
    往事再提已沒有多大的意義。就算宦譽此刻知道了上官影要殺他的原因，他也逃不出上官影的手心。這已經成了一個定局。此時，宦譽隻盼遊捷莫要來了，就算來了，也莫要掉入了上官影所設下的陷阱。
    檀林的綠葉遮天蔽日，不知不覺中時間又過去了兩天，這兩天裏上官影沒有再餓著宦譽，他自己吃東西的時候也會分給宦譽一點。
    上官影道，“這檀林是個好地方，如果沒有別人引路我還真的進不來。”
    “你是跟著遊捷進的檀林？”宦譽問。他想，上官影心中的那些秘密也藏了幾十年了，現在他自己提起了這個話題，自然是想要說一說了。
    上官影道，“我在郤國的京都長大，郤國的京都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我當然知道遊家的那些事情。”
    “那你以前在京都是做什麼的？”宦譽問，就跟和普通朋友喝酒聊天那般地和上官影說著話。
    上官影道，“皇帝出宮狩獵的時候遇上了行刺，我剛好路過遇見，就救了他一命，但是我名聲不好，皇帝想要給我個官做，卻又覺得不合適，就給我編排到遊捷手下的一個秘密組織，就是華輕所在的那個組織。”
    “那後來你怎麼又離開了呢？”
    “哼，你當我稀罕那個官嗎？我稀罕的是那個人。”上官影望了一眼宦譽，眼中露出痛苦之色，此刻說起往事，舊情翻上心頭，他自己也是心如刀割。“當今的皇帝高陽毅，他是你師父的情人，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他們關係甚好，皇帝登基立後之後，他……出家當了和尚，法號聽蟬，佛家都說七情六欲未斷的人入不了佛門，可偏偏你師父卻成了佛門高僧。那聽蟬二字，取自他們曾經經常幽會的地方，那個地方就叫聽蟬林。”
    宦譽驚了一下，他從來不知道師父還有這麼一段往事，一直以來，師父都沒有跟他說起過情愛之事，時常會跟他說的就是外麵的世界很複雜，愛就是最複雜的東西，若是沒有碰上那倒還好，要是碰上了，也許就栽進去，再也爬不出來。
    爬出來了，就是新生，爬不出來，就是死劫。
    師父在檀林中開了一塊地種菜，每天都給那塊菜地澆水，也總是讓宦譽給那塊地澆水。也許，那每灑出去的一滴水，都是心裏的一滴血。師父從來沒有提過愛人，隻因那人一直都住在他的心裏，那個人，就是他的佛法，是他的光，也是他不會對外人說起的幸福。
    上官影道，“你師父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還要找我師父報仇？”宦譽問。
    “我和你師父，不是仇，是債。”上官影道，“你是個年輕小子，你不懂。”
    宦譽當然不懂了，他隻知道此刻，他很想念遊捷，他盼望遊捷平安，也盼望著遊捷會來救自己。
    “你是覺得我師父搶走了高陽毅，所以你才要殺了我師父，就算我師父死了，你也要毀了檀林和我。你今日做了這麼多，最終的目的不是郤國的山河，而是為了搶走郤國的皇帝。”宦譽淡淡地說道，言語之中透著幾分同情的情緒，當今的皇帝坐擁天下，又怎麼會要眼前這個男人。
    “你隻說對了一半。我要殺你，不是因為聽蟬搶走了誰，而是因為高陽毅心裏惦記著聽蟬還有一個弟子，我要毀了檀林，是因為這片檀林是高陽毅暗中賜給聽蟬的地方，他既然已經離開了，又怎麼還有資格如此霸占著高陽不放。”上官影說話時心中還帶有怒氣。已經一大把年紀的人了，竟然還瞧不清情愛這東西。宦譽閉上眼睛，心中念著遊捷，暗道，自己將來會不會也如眼前這人這般為了一人走火入魔？世間情愛，終究也就那麼回事，又到底有什麼好執著的，竟然可以教上官影瘋狂懂到如此地步。他們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幾十年了，他竟然還嫉妒高陽毅心裏想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