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場人員向主控台說明了情況後，沒一會兒整個廠房燈光大亮，廣播裏報著終止遊戲，徐飛和膀子也走了出來。吳繆被人攙扶著坐到了一邊，右腿褲腳管被撩了起來，被打倒的地方已經出現了青腫。立刻工作人員就說要送醫務室進行處理。
    “怎麼回事？”等其他人都跟著吳繆過去後，程友成拉住了歐煦陽，沉著嗓子問。
    歐煦陽已經從憤怒中回過神來，他也意識到自己行為過火了，可是他不說話，也不敢去看程友成。
    隨後倆人一前一後地來到了醫務室。吳繆受傷的地方已經被噴上了雲南白藥，看上去也沒什麼大礙，因為他已經下地走出來了。但是就算這樣，膀子和徐飛還是挺緊張地扶著他。看到歐煦陽來了，膀子立刻臉就一板，似乎很不高興，剛想說什麼卻被吳繆拉了一拉。
    “你們不用緊張，沒什麼，已經不疼了。”吳繆笑著說。
    “我給你打到車了。”卞驍俊拿著手機走過來，“膀子？你說你和吳繆家順路對吧？”
    “對啊，我送他回去。”膀子粗聲粗氣地說。
    “我也跟著。”徐飛插嘴道。
    歐煦陽看著一眾人前呼後擁地把吳繆一路送出公園，又送上出租車，然後他看到程友成麵無表情地轉過頭來看他，心裏就咯噔了一下。
    “啊呀，也很晚了，要不我們回家的路上也順便吃個飯？”卞驍俊立刻就插嘴，一邊拽拽歐煦陽：“我請你們呀？”
    可是這同行的一路上並不輕鬆，特別是卞驍俊，本以為到了飯店坐下來吃飯能好過一點，誰知道從點菜開始還是卞驍俊一個人的獨角戲，他也真是心累，這一左一右的兩個人的臉真是一個比一個可怕，最後他也裝得累了，氣得一拍桌子，道：“我也夠倒黴的啊！過生日請你倆吃個飯還要看你倆臉色呐！能不能給我喘個氣？！還能不能說人話了！”
    程友成立刻就開腔了，“陽陽，我問你，為什麼要打吳繆？”
    “看他不爽。”歐煦陽也是強，有話也直說了。
    “你是流氓嗎？看誰不爽就打誰嗎？”程友成口氣已經非常生硬了。
    “哎哎哎！我讓你們開口說話沒讓你們吵架啊！”卞驍俊立刻說，“吳繆不是沒什麼事嘛！煦陽肯定是頭腦發熱，男人一個，誰沒有個衝動的時候啊！”
    “衝動就能亂打人嗎？更何況大家玩個遊戲誰都沒事兒就他要衝動，不分青紅皂白就打傷了吳繆。連遊戲都玩不起了嗎？這麼多年的教養都沒了嗎？”程友成看著好像是在對卞驍俊說，其實字字都打在了歐煦陽的身上。
    “哈？！我打個吳繆就是沒教養啦？”歐煦陽發出一聲尖利的冷笑。
    “友成，咱好好說話，”卞驍俊想也不想就說：“誰沒打過架，你幹嘛小題大做？！”
    可程友成沒有理睬卞驍俊，隻接著歐煦陽的話，冷臉道：“一個有教養的人是絕對不會做出今天這樣的事的。”突然提高聲音：“你打傷了吳繆，你道歉了嗎？！”
    “沒有！”歐煦陽大聲說：“我以後也不會說！”
    話音剛落，程友成驟然起身，“驍俊，我先回去了。”說完拔腳就走。
    “嘿？！”卞驍俊即刻就追去幾步，一把拉住程友成：“我說你幹嘛啊！至於嗎？！歐煦陽又不是別人！”說著突然他也跟著生氣起來：“不就是打錯了槍嗎？人吳繆都沒什麼，你搞得像個政教主任似的有病啊！”
    “這是原則問題。他做錯了他就得認。”程友成一板一眼地說道。
    “操！你這麼讓他下不來台他能認個屁啊！”卞驍俊都忍不住爆了粗口，他怒目圓睜，臉都漲紅了：“他媽的，能不能好好地陪老子過個生日操！真是操了！我過個生日咋就那麼難呢！”
    程友成從來沒看過這麼盛怒的卞驍俊，愣了，也就慢慢地走回去，坐了下來。
    “我跟你倆說清楚！”卞驍俊居高臨下地看著歐煦陽和程友成，指著他們，咬著牙說：“能在一起不容易，別他媽沒事兒閑得為個旁人吵來吵去！特別是程友成，你別專整那套傻逼文藝青年的做派，成天有事沒事的把什麼狗屁原則掛嘴上，你不是政教處別搞一不許二不能的！”
    歐煦陽完全愣住了，他又不傻他完全聽得出來卞驍俊的一字一句全是向著他說的，甚至還連帶著狠狠地罵了程友成，完全不像平時候那副樣子。
    卞驍俊氣出了一身汗，他五大拉碴地坐了下來，煩躁地解開了衣服扣子，用手扇著風，正好此時也上菜了，他一筷子就夾了過去，左手敲敲桌子，粗聲道：“都他媽給我吃飯！”
    當晚卞驍俊回到家，一甩隨身包，氣呼呼地就衝進浴室呼啦啦地就亂洗一通，然後滿臉不高興地就把自己扔到床上。躺到床上又覺得房間裏的燈光晃眼睛，又沒好氣地起來去關了燈，然後又摔回床上。
    “那倆傻逼！”他睜眼躺著，突然地就開口罵道：“前一秒恨不得脫光了上床，下一秒就能吵得六親不認！傻逼麼！長這麼大年紀都吃屎去了！”
    可是罵完了，他又覺得他才最傻。
    “隨他們去！我操心個什麼勁兒！”他又嘀咕了一句，心裏覺得很沒意思，抱著被子就想快點睡過去。
    可是手機響了，催命似的，逼著卞驍俊從床上又爬起來。
    “英俊，你忘了一樣東西。”歐煦陽似乎也躺在床上，聲音顯得很慵懶。
    “什麼啊！”可是卞驍俊氣還是不順。
    “你的生日禮物啊。你往在我包裏了。”歐煦陽聲音帶著笑。
    “哦，周一給我帶過來。”卞驍俊說著嘴角不禁放鬆了一些，可是人還是端著：“有事沒？沒事我掛了。”
    “有事，”歐煦陽立刻就說：“我知道我今天做錯了。”
    卞驍俊一愣，然後問：“幹嘛和我說？”
    “我不想你誤會我，我不是那樣的人。”歐煦陽說。
    “你該去和友成說。”卞驍俊指出。
    “你知道為什麼嗎？打他。”歐煦陽卻問。
    卞驍俊知道指的是什麼，他也好奇，於是問：“為什麼？”
    電話那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歐煦陽說：“我討厭北北和他走得那麼近，就他可以當神槍手，就他能受了傷還能那麼豁達，所以我就除了壞人啥也不是！”
    “你在嫉妒他。”卞驍俊聽出來了。
    “對，我就是嫉妒！”歐煦陽倒也坦率，“我討厭他什麼都比我好，討厭他成天在北北麵前亂晃。”
    “額……”卞驍俊也是無語，“大哥，至於麼，程友成對你有多喜歡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可他今天那叫什麼反應。”歐煦陽聲音聽著瞬間就黯淡了。
    卞驍俊頭疼了，所以歐煦陽這個電話的目的是來“情感專線”的嘍？他哼哼唧唧地開口：“我覺得吧……你該去和他溝通啊？”
    “憑什麼是我去和他溝通？”歐煦陽又來了擰勁兒了，“你覺得有理嗎？為什麼每次遇到問題都是我要去主動找他，他卻可以一言不發在那裏，就像上次他能躲我躲上一個月！”
    “那怎麼辦！你不去找他好了，你倆索性別說話了。”卞驍俊不耐煩了，“搞清楚好嘛，你倆都是男的，談個戀愛能不能不演瓊瑤劇？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既然都在一塊了，就好好的。不就低個頭嘛！誰低頭不是低頭！我要是你，我還管什麼麵子，隻要我喜歡你，你要我裏子都行！”
    歐煦陽聽著嗬嗬地笑了，“英俊啊，沒看出來啊，這大丈夫能屈能伸的。”
    “我說真的，”卞驍俊突然內心情緒洶湧澎湃，“你知道我爸媽是離婚了的，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是很好的，可是就是因為大家有話不說開，一點誤會掖著就成真了。我爸那個男人特要麵子，一點虧也不肯吃，本來他隻要低個頭哄上我媽幾句，這矛盾也就過去了，可他偏不，狗屁的大男子主義就要別人哄著他！你說傻逼不傻逼？！然後呢？離婚了……”說到這裏卞驍俊噎了一下，心髒跳得很劇烈，良久他壓著嗓子說：“這樣對誰有好處呢？”
    歐煦陽沒想到卞驍俊會那他自己的爸媽的事說，他也明顯聽出來電話那頭卞驍俊情緒突然地變化，“驍俊？”他試探地叫了一句。
    “我沒事。”卞驍俊清咳了好幾聲才回答，“隻是他們其實不知道他們這樣對我傷害真的很大。其實，他們離婚的那天，我還很慶幸，覺得倆人終於可以不用互相折磨了。”
    “我知道了，我會去給北北打電話的。”歐煦陽乖乖地說。
    “哎？！等等！”卞驍俊急忙說：“你也沒錯，沒道理每次都是你去找他！你等著，我打個電話把他教育一頓！”說完也不管歐煦陽說好還沒說，直接撂了電話。
    歐煦陽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卞驍俊就掛了電話，他兩眼睜得大大地，愣愣地盯著他眼前的床頭燈看，然後一絲笑意浮上了嘴角。
    程友成接到卞驍俊電話的時候很吃驚，讓他更吃驚地是卞驍俊一開口就是好一頓數落，而且居然有了愈講愈氣不打一處來的氣勢。
    “喂喂，等等！”程友成立即打住卞驍俊的長篇大論，“我先問你幾個問題！”
    卞驍俊噎了一個冷嗝，“嗯？”
    “大家玩遊戲，他玩不起打了人，這是真的吧？”程友成問。
    “是真的。”卞驍俊答。
    “我說他，他還不樂意去道歉，這樣對嗎？”
    “不對啊。”
    “他不僅不道歉，還給你打電話撒氣，你還覺得沒什麼？”程友成反問。
    “喂！他可沒找我撒氣啊！”卞驍俊立刻就解釋開了，“他也知道他自己不對，但是你的態度更讓人生氣啊！我現在在針對你這種特較真的態度，不是針對打吳繆的事！”
    “噢？我這樣不對嗎？”程友成問。
    “非常不對！關鍵就在這！”卞驍俊簡直恨鐵不成鋼，“他又不是別人，誰沒個火氣啊，打個人又咋了，你倒是揪著這問題不放，還準備給他來個德立教育，誰也受不了啊，再說，你越是這樣他越討厭吳繆，更加不願意去道歉了。我說，其實有時候是對是錯真的一點都不重要，你那麼喜歡他，難道要為了這麼個屁大的事和他鬧掰啊！”
    一語提醒了程友成，他沉默良久，點點頭，“知道了。其實，我就是不喜歡他這樣做，一直都是一個那麼完美的人。”
    卞驍俊汗毛倒豎，驚得下巴都掉了，“完美？！你在開玩笑嘛！”
    “沒有，難道不是嗎？不管從哪一方麵看，都那麼好，不管外在還是內在。所以我才特別不能接受他居然這麼不講理。”程友成說。
    一時間卞驍俊仿佛看到了深深的溝壑，下頜骨都因為長大的嘴巴而嘎吱嘎吱地作響，“我雖然知道情人眼裏出西施，但是哥你這也太誇張了點吧！那個人明明就是一身臭毛病，嬌氣，浮誇，自戀，矯情還小心眼兒，這還叫完美？！”
    程友成聽了哈哈大笑，“不會吧？你這麼覺得嘛？”
    眼前的溝壑一瞬間又深了一座山的高度，卞驍俊決定還是趕緊掛了電話才是上策，否則這對話再進行下去，心髒鐵定受不了，有可能連人生觀都會受到衝擊。
    “嗯，好吧，既然你那麼喜歡他，你倆就好好溝通啊，”卞驍俊開始總結陳詞，“大家在一起不容易，珍惜為上啊。那麼，我就不打擾你了哦，我去睡覺了。”然後，他“咻”地就摁掉了手機，隨後急忙往邊上一扔，平躺到床上拿手輕輕地拍著胸脯。
    我得壓壓驚。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