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灝看著床上的那件廣袖交領羅衫裙，僵硬地朝謝靈均笑著說：“其實，我可以扮作男的花仙。”他堂堂一國之君，若真穿了女裝扮花仙子，以後還怎麼麵對文武百官。
    “男人隻喜歡女花仙，男花仙隻會讓他們妒忌。”謝靈均耐著性子解釋。
    “可是，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歡女花仙啊。”元灝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希望謝靈均能夠改變主意。
    “沒有時間囉嗦了！”謝靈均的耐心告罄，伸手就要扒元灝的外袍，“你要是不肯換，那就隻好我來幫你了。”
    “我自己來！”元灝死死地扯住自己的衣服，“你先回避一下，我自己換。”
    謝靈均翻了個白眼，嗤笑道：“我又沒讓你脫裏衣褻褲，有什麼好回避的？你最好別想著耍花樣，否則我把你剝光了扔到大街上。”
    “你小小年紀怎麼心思如此歹毒？”元灝強忍住懼意，試圖跟謝靈均好好講講道理。
    “哦，是有些歹毒了。”謝靈均又從腰裏抽出一把匕首，在元灝的胳膊上比劃了幾下，“那要不就砍斷你的手腳扔到大街上？”
    “我告訴你，朕其實是大晟的皇帝，你……”
    元灝威逼利誘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咄”的一聲，謝靈均把匕首釘在了桌子上，“不要以為跟皇帝一樣傻就能冒充他，趕緊把衣服換了！”
    什麼叫“跟皇帝一樣傻”？元灝憤憤不平地看了謝靈均一眼，邊換衣服邊想著回去一定要讓禮部褫奪了他進士的名號，再在吏部備案，終身不得錄用為官。
    等元灝換上羅衫裙，謝靈均又從屋外叫來了一位婦人，從元灝換下來的衣服裏摸出一塊銀子遞給她道：“勞煩窈娘為他梳個隨雲髻，這是酬金。”
    窈娘喜笑顏開地接了銀子，瞄著元灝說道：“公子放心，窈娘一定盡心盡力。”
    謝靈均交代道：“妝容不要太濃，盡量打扮的清麗脫俗些。”
    窈娘應了一聲就開始在元灝頭上上下其手，元灝偷偷瞥了一眼謝靈均，趁機用極小的聲音向窈娘求救：“我是個男的，是被他強行帶到這兒的。”
    窈娘瞬間心領神會，也用極小的聲音回答道：“公子無需介懷，我在青樓待了這麼多年，有什麼特殊癖好的主顧沒見過？您盡管安心，我是不會說出去的。”
    元灝沒有安心，反而是徹底死了心。一旁的謝靈均應是聽到了他們倆的談話，竟然毫不客氣地大笑了起來，一雙桃花眼笑成了彎彎月牙，顧盼生姿，明豔動人。連元灝看了都覺得有些心神蕩漾，不由感慨這才是花仙該有的模樣吧。
    隻是美人往往蛇蠍心腸。梳妝完畢的元灝被謝靈均一路拉扯到了杏林苑，邊走還邊威脅他說：“你要是好好配合我，過會兒我就把你的衣服還給你，你若是敢跑，我就當眾揭發你有男扮女裝的癖好。”元灝無奈，隻好以袖遮麵，祈求不要遇到認識他的人。
    現在杏花開得正好，紅瓊遍樹，香氣繚繞。隻是元灝卻沒有觀賞的心思，因為他和謝靈均一進院子就被圍了起來。
    “靈均你沒事吧？怎麼現在才回來？”
    “就是，趕緊過來，等著你小子開席呢。”
    “馮齊手裏的花兒等你都快等枯了，你該不會是怕被罰故意躲起來了吧？”
    謝靈均看過眾人，笑著說道：“靈均豈是耍滑躲罰之輩，隻是——諸位又怎麼確定探花輸的就是我呢？”
    一個搖著扇子的進士說道：“今年的探花郎是你和晏修，馮齊是緊隨晏修之後到的杏林，晏修可以作證，這院子裏的其他人也可作證，如此可不就是你輸了。”
    “敢問喬兄這探花比的是什麼？”謝靈均朝拿扇子的進士問道。
    “比的當然是誰先采完花回到杏林。”拿扇子的進士答道。
    “那對這花可有要求？”謝靈均追問。
    “自然是挑每個園子裏開得最好的。”那進士又答道。
    謝靈均又笑著向馮齊問道：“不知馮齊兄采的花在何處？”
    大家被謝靈均問得迷糊，不由轉頭去看馮齊，馮齊嗤笑一聲，吩咐身邊的小廝捧來了采摘的鮮花。
    “這便是我家公子采的。桃花、水仙、瑞香、山茶、玉蘭、迎春、丁香、海棠、芍藥、牡丹，規定要采的十種花樣樣都有。”小廝得意地說道。
    謝靈均聞言卻搖了搖頭，“馮齊兄雖然樣樣都采了，卻樣樣采的都不是最好的。”
    馮齊看了一眼兩手空空的謝靈均，輕蔑地說道：“那就請在座的諸位做個評判，若是靈均采的花朵朵都能勝過我的，那這次探花就算是我輸了。”
    各花入各眼，總會有人覺得這朵好，卻有人偏覺得那朵更漂亮，更不用說謝靈均現在手裏根本沒有花可比。躲在謝靈均身後看熱鬧的元灝不由為謝靈均歎了口氣：這馮齊如此精明，自己這個假冒的花仙子恐怕也幫不上忙了。
    “這倒是有趣，靈均，你便拿出你的花同馮齊比試一番。”有人起哄道。
    “此事不妥。個人偏好不同，評判標準不一，如何論定誰勝誰負？還是換別的比才好。”早前在巷子裏打馬先走的那個進士擔憂地望著謝靈均說道。
    “晏修兄放心，靈均采的花必然能得到諸位的認可。”謝靈均安撫地看了陸晏修一眼，轉身把元灝拖到了眾人麵前，“這就是我采的花，群花之主，百花仙子。”
    元灝慌亂中又要拿衣袖遮臉，卻被謝靈均用力按住了手腕。
    “她既有桃花之顏色、水仙之純潔、瑞香之清幽、山茶之豔麗、玉蘭之無暇，又具迎春之嬌巧、丁香之纖柔、海棠之俏麗、芍藥之嫵媚、牡丹之華美。如此，可比得過馮齊兄手裏的那一捧？”
    元灝聽著謝靈均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整個人又羞又怒，他小心翼翼地往人群裏看了一眼，生怕有熟人認出自己。
    “含羞帶嬌，似嗔似怨，隻這一眼就比得過這滿園春色。”有人癡迷地附和道。
    “初見姑娘隻覺得是個一般美人，聽靈均這麼一說還真是清華和貴，宛若仙子。馮齊兄這次隻怕是要輸了。”又有一人歎息著說道。
    元灝模樣俊俏，扮作女子也隻是個尋常美人，好在通身的氣質不錯。謝靈均料想會有人為“她”著迷，但也做早好了舌戰群儒的準備，隨時等著馮齊和他人質疑發難。隻是——
    馮齊竟然朝元灝行了一禮，“馮齊願賭服輸，自請為仙子獻上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