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幕梵低著頭，道：“帶我去給林然上柱香。”
    “可以，你哪日成親我便帶你去。”林添道。
    曲幕梵不做聲。
    這麼多年，他連林然的墓都不知在哪裏，林添特意隱瞞無非就是不想讓他去拜祭，他知林添恨他，可他何必又要說等他成親那日才帶他去上香，捉弄他是麼？
    “明日，就成親。”
    “你故意的？”
    齊序含無意中看到一名僧人，旋即一愣，他怎麼想也想不到，竟會在這地方見到，也萬萬想不到，他出了家。
    那僧人見到齊序含，臉色一變，隨即悄悄在人群中隱去身影——
    齊序含跟上，緊跟那僧人的腳步，直至進入寺院偏僻的長廊。
    “施主別跟了。”僧人駐足，微微轉過頭對身後的齊序含道後，便繼續前行。
    “五弟！”
    那僧人不理。
    齊序含雙腿一彎，跪在那裏。“對不住。”
    “沒必要。”僧人道。
    “有！是我無能，是我昏庸才會丟了江山！我對不住你，對不住齊家！我是齊家的罪人！最該死的人是我！”當年便是齊序升和齊序含說，要除掉上官昊源，可是齊序含下不了手，到最後才會落到亡國的結果。可是要他殺上官昊源，不是沒有這個能力，但他生性便是如此。
    江山和上官昊源，齊序含還是選擇當齊家的罪人，寧可保他，就算最後兵戎相見的一刻，你死我亡之時，還是下不了殺心。
    “齊序含，你這話還是下到陰曹地府的時候再對齊家的列祖列宗說罷。”齊序升也不再用佛家術語，冷聲道，“一個亡國之君還有何臉麵活在這世上？”
    說這話的人，與那個整日打鳥、射箭、會想出很多捉弄人的點子玩世不恭的少年，截然不同。齊序升一直都是如此的性格，以前那個隻懂得玩樂的齊序升隻是為了在宮中活下去，帶著麵具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那時的齊序升很喜歡找齊序含玩，縱使怎麼捉弄齊序含，齊序含從未真正生過氣，甚至，齊序含有些寵他，不知覺間齊序升對這個二哥產生了依賴。
    “是啊……我也是這麼覺得的。”齊序含淒涼地笑著。他不求能得到齊序升的原諒，齊家除了齊序含唯一還活著的人。
    齊序升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人，這一跪，他齊序升受得起。
    “我也沒想到你居然還沒死，不是說你在宮中自焚了麼？”往日的兄弟之情，連同亡國那日一起湮滅。
    “沒有……”
    “你能如此光明正大地站在我麵前，上官昊源功不可沒了啊，”齊序升冷笑，“你真對得住齊家列祖列宗！”
    “我本就該死……”
    “要死死遠些，別髒了佛門清修之地。”
    “我隻希望死在五弟手上。”
    “你不是陷我於不義麽？要麽你自己動手？”什麼四大皆空，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齊序升從不理會這些，他遁入空門隻是想挨過最痛苦的一段日子，頭發剃了但不等於真正就六根清靜！
    比起什麼戒律什麼國法，自方才見到起齊序含心裏隻一心想到亡國之恨！
    “我有個請求，”看著幾步之遙的齊序升，齊序升挑眉，聽他說下去，“給我一年的時間，一年後，我會再來，讓五弟了結我的命。”
    齊序含眼神滿是哀傷，手不由自主地捂上小腹，一年的時候總該夠了。
    他現在，還不能死。
    “好，可以，那你先在我麵前自廢武功。”齊序升的恨不比齊序延，可一旦真狠起來連弑兄連眼也不眨一下。也許，是麵具戴太久的緣故罷。
    齊序含舉出三枚銀針，道：“君子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