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擦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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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狼狽不堪總算到達所謂的懸棺崖底時,他們的內心其實都是拒絕的。
仰頭看去,呈直角完美90°的光裸峭壁直插雲霄,岩石的顏色灰白,錯落之間有長相怪異細小的雜草小樹,而就在這樣根本不可能涉足的懸崖峭壁上,竟然懸置著十來具漆黑的棺木,順著咄咄逼人的烈日看去,那些棺木最低的離地起碼也得有二三十米,再往高處走,上百米仍有棺木。
一行人都抬頭看著眼前的壯景,都沒有心思說話,隻是眯縫著眼睛去看那淩空於高崖之上的懸棺,細細打量著每一處,除去還安穩坐落的十來具棺木,還有許多殘留的棺木墜落過後的痕跡,已經嚴重朽化的卻還插在鑿孔裏的木樁,已經連木樁也沒有了的鑿孔,不算密集卻又顯而易見的分布在這處峭壁幾十米的高度之上,山風從這處峽穀吹過,刮動著峭壁上的雜草小樹,似乎有什麼聲音從心上劃過。
白發老者指了指眼前從峽穀上遊流淌下來的小溪,說道,
“這條溝叫螃蟹溪,再往上遊走,就是麻塘壩。”
麻塘壩就是宜賓懸棺的核心部分了,十幾公裏之外還有一個叫蘇麻灣的地方,也分布著幾十來具懸棺,這螃蟹溪東西兩岸對峙著21座險峻的山崖,他們抬眼所見的正是其中一座。
老頭拿出背包裏的望遠鏡往峭壁上看了看,端詳著崖壁上遍布的紅色彩繪岩畫,雖然並不是第一次才看見,但即使親眼看過了很多次了,仍舊會被這壯觀的景象所震撼,懸棺固然神秘,而這些岩畫卻也異常珍貴,它們更為直觀、簡單的體現了僰人的生活習慣和風俗,這次來他一方麵想親眼看看懸棺內部的奧秘,另一方麵就是想記錄下這一帶所有的岩畫,然後拿回去細細研究觀摩,也許能解開許多疑惑。
葉格非和馮向平各自揣著一個單反對著岩壁一個勁兒哢擦哢擦狂拍,倒是貧困兒童李險峰什麼事兒都沒有,他看夠了過後還優哉遊哉的去溪水邊洗了把臉泡了泡腳,白發老者剛說了,懸棺墜落的地方還要往下走,他們在這兒可以暫時歇歇腳。
向南拿著一瓶運動飲料過來遞給他,問道,
“好些了麼,等會兒還要走半個小時的樣子,要是還不怎麼舒服我先叫個人送你下去?”
李險峰更加覺得丟臉了,那邊幾個送他糖果的姑娘說說笑笑的精神勁兒別提多旺盛了,倒是自己這大老爺們兒成了噓寒問暖的對象,他有點不好意思,窘迫的臉都要紅,
“我真的沒事了,剛才可能是日頭太大有些曬昏了,其實我身體沒有那麼差的……”
向南笑著點點頭,
“沒事就好,老師私下特意叫我好好照顧你,難得他也有這麼喜歡的學生啊。”
李險峰一聽,抬眼去找老頭,果然老頭站在不遠處的另一頭,雖然手上拿著望眼鏡在專注打量岩石上的岩畫,卻也時不時的回頭睨他們這兒一眼,這會兒回頭正好看見李險峰抬頭看他,還咧著嘴舉起手揮了揮。
都要感動哭了,可是老頭你別擠眉弄眼的行麼……
向南見他真沒什麼大礙了,又起身去忙活招呼其他人,李險峰就繼續再泡了會兒腳,十幾分鍾後大家也歇息的差不多了,白發老者從一處大樹陰涼下起身要帶頭繼續往下遊趕路。
馮向平捧著拍滿了照片的相機眼淚汪汪的走過來,感慨道,
“太震撼了,幸好走了這一趟,這親眼所見和資料圖片果然還是不一樣。”
“那晚上回去給我看看。”
馮向平哼了一聲邊走邊顯擺,特意調出幾張照片出來,
“你看看這張岩畫畫的是騎著馬拿著弓的人,應該是打獵的場景,還有這,應該是跳舞吧?另外還有好多的幾何圖形,回去後我得好好查查是什麼意思。”
然後眼鏡片後精光一閃,固有的刻薄的笑意爬上唇角,
“不過,我不借你。”
老頭和師兄就走在他們身後幾步,沒敢把‘誰叫你不跟我一個屋睡’這話說出來,不過意思到了就行,他這就是懷恨在心非得報複回去。
李險峰話都懶得跟他說,隻是翻了個白眼,心裏想的卻是就你那破相機拍的能有多清楚?大不了回去找葉格非要照片就是了,雖然對方是個變態,但至少人家的相機有大炮啊!
然而馮向平以為自己扳回了一局,接下來的半小時路程高興地如履平地,還‘格外’體貼的幫李險峰拿水壺和背包。
半小時的路程中,也有幾座山壁分布著懸棺,但並不是所有崖壁都有,有些即便是有,也不過零星幾座,倒不是因為風吹日曬朽化墜落了,而是因為懸棺葬也是要看風水的,不說是古代人有多看重風水,就是擱在現在,風水在墓葬文化中,也是極為重要的。
而且像是這種在四川和雲南地區直接峭壁上打樁放置的懸棺,當地有此風俗的古人竟然是以最快墜落下來為吉利。
談到此事,李險峰也想起來一點,
“好像是《雲南誌略》裏麵有記載吧,原話是什麼我忘了,不過大意就是說僰人在死後將棺木置於懸崖之上,以先墮者為吉祥,因為他們覺得這是‘飛仙’的一種表現。”
老頭擦擦汗,喝了一口水,
“關於它的寓意那解釋就多了去了,從地理環境、生活習慣、崇拜信仰、風水文化,神話傳說等等各個角度都有不同的解讀,單就崇拜信仰這一方麵就有四五種猜測,若要全部加起來,就更加說不清楚了。”
老頭身邊還有一位他的老友,是個姓羅的老教授,不是四川人,此次專程從外省趕來,年紀看起來比老頭都要大些,唇上有花白的半長胡子,著了一身灰撲撲的棉麻唐衫,很有點民間藝術大師的派頭,他沒帶學生來,所以一路走來帶了三個學生的老頭就分了葉格非去幫忙照顧,羅老趁著他們說話的間隙,補充了一下,
“其實不同的解讀之間也是有共同性的,比如信仰和地貌來說,在我去過的許多懸棺葬地區,很多都是丹霞地貌,像是浙江、江西、福建、湖南等都是丹霞地貌,同時也是懸棺葬分布比較集中的區域,首先丹霞地貌基本都是陡峭的懸崖峭壁,給人一種直通天庭的感覺,你們也都說了古人有‘飛仙’的這種信仰,再加上丹霞地貌的山體基本都呈紅色,咱們中國自古以來便對紅色情有獨鍾,這上麵也能說得通。”
馮向平和李險峰紛紛點頭稱是,老頭便轉身過去專心和羅老交談,宜賓這邊的既有丹霞地貌,也有石灰岩地貌,這兩種地貌都有懸棺的分布,他研究的也就是這兩處的區別和共同點。
葉格非幫羅老拿著不少東西,既要照顧好老人家還要陪老人家說話,這會兒自己老師和羅老相談甚歡,他便落後了兩步走到李險峰和馮向平身邊,舒了一口氣,然後對李險峰說道,
“幫我擦把汗。”
李險峰脖子上掛著一條他特意從農家樂帶上山的毛巾,就是想得路上熱了能擦把汗洗把臉什麼的,聽見葉格非說的話,皺眉,
“你應該不是在跟我說話吧?”
“就是你。”
“那我沒聽見。”
葉格非有些無奈的舉了舉拎滿了東西的雙手,然後閉著左眼以免汗水流進去,語氣很軟,
“請你幫我擦把汗吧,我這兒真的沒法。”
“哼。”
李險峰冷哼一聲,不過冷哼歸冷哼,看對方真的沒法的樣子,汗水又快流進眼裏,秉著剛才自己低血糖時人家葉格非好歹幫了一把,便十分嫌棄的扯下毛巾幫他擦了擦滿頭的大汗。
馮向平摸了摸自己滿身的雞皮疙瘩,提醒道,
“把手上的東西放地上不就行了麼?”
“……”
葉格非眼神冷嗖嗖的看馮向平:就你話多。
李險峰僵直著手,有那麼一刹那的在想,我怎麼還不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