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模一樣的人。
    是鏡子？
    不是。
    羅睜開了眼睛，一個長著和他同樣臉孔卻全然陌生的男人站在他麵前，用一種鄙夷而慍怒的目光瞪著他，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臉上還能有這樣可怖的表情。
    這是夢？頭腦一片混沌的同時，這個和自己長著一張臉的男人用冷酷得像是寒冬的聲音對他說道：“你是如此的懦弱而無能，你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卻連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都不能保護，羅，你讓我感到失望。”
    “你是誰？”羅一頭霧水，盯著這個危險的自己問道。
    那男人顯然並不打算回答羅的問題，他依然用憤怒得仿佛要燃燒起漫天大火的眼神死死盯著羅，每一個字裏都透著低沉的咆哮與刻薄。
    “如果不是你的優柔寡斷，薑雲生不會死，他的死都是你的錯！你擁有如同神一般的力量卻連一個人都保護不了！你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人，為什麼還要愚蠢地聽從一個凡人的建議！”
    咆哮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從四周奔湧而來的波濤駭浪，羅隻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一鼓一鼓地疼，所有的記憶瘋狂湧入他混沌一片的腦海裏。
    對王城的突襲，聽從了夜梟擒賊先擒王的建議，他沒有殺死克拉克，他和夜梟的目的是活捉克拉克。
    但是意外發生了。
    他此前向克拉克提出的愚蠢條件也暴露了他的弱點，他們知道薑雲生可能會是他的弱點，他沒能救下薑雲生。
    倒塌的王宮大樓，仿佛一座墳墓一般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他沒能救他，他沒能趕在王宮塌陷之前抓住薑雲生的手。
    猛地倒吸了一口氣，羅再一次睜開了眼睛，這次出現在他麵前的不再是一個“憤怒的自己”。
    眼底的驚濤駭浪漸漸平息，卻又染上了一層層哀傷而絕望的神情，他艱難地吞咽下一口唾沫，幹裂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仿佛大提琴上顫抖的琴弦，隨時都會斷裂一般的悲傷而自責。
    “克拉克跳了下去，王宮塌陷的時候薑雲生掉了下去，被巨石掩埋……我卻還活著。”思緒飄得很遠的羅並沒有注意到當他提到“克拉克”的時候，坐在他麵前的夜梟唇角微微繃緊成一條鋼鐵般冷硬的直線。
    “這不是你的錯。”傍晚昏沉的暗紅光線透過厚重的繁花窗簾打在了夜梟麵具下露出來的皮膚上，冰涼的，堅毅的，因為幾日幾夜繁忙而微微冒出來的胡渣上。
    羅猛地抬頭望向被黑暗包裹著的男人：“這是我的錯，我沒能救他！我眼睜睜看著他掉進深陷的地底被巨石掩埋！甚至連克拉克都能跳進去——”
    聲音戛然而止，羅仿佛被無法承受的悲傷和疼痛壓垮了一樣彎下了他的脊背，蒼白的臉龐埋入雙手中隱約發出嗚咽的聲響，嘴裏呢喃著：“如果我可以再強……如果我足夠強大就不會……”
    就不會在關鍵時刻因為精疲力竭和滿身傷痕而昏倒。
    夜梟微微抿緊了嘴唇，沙啞的聲音從喉嚨裏溢了出來：“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至少你毀了這個地方，這個困住薑雲生十年的牢籠，這對他而言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
    沉默了幾秒鍾，夜梟用平靜的語氣安撫著初醒的羅：“讓這個世界不再有第二個薑雲生，也不會再有第二個克拉克。”
    時間終將會撫平一切傷痕，夜梟並不覺得羅對薑雲生的感情有多麼的刻骨難忘，讓薑雲生這個人徹底消失在曆史裏，這對他而言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克拉克緊跟著跳入深陷的地坑裏被巨石掩埋，卻不是夜梟計劃中會出現的一個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