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孤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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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槊看到許紹的表情,感受到了十分強大的怨氣,但穆澈已經把鍾碩扶起來了,現在讓她不管好像也不太可能,他也沒想到張謖竟然會主動提起送人回去。
    張謖看到他,似笑非笑,“這位是……?”
    穆澈用力攙扶著鍾碩實在無心作答,高槊道:“高槊,穆澈的同學。”
    這種人居然會出席同學會?平時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會跟同學搞好關係?不過想了想剛剛張謖叫這個女孩穆檢,應該是檢察官,不過也是,學法學的除了公檢法不就是律師什麼的,跟同學搞好關係當然有必要,隻是為了自己的關係人脈而已,許紹不屑道。
    “不用了……我,咳咳,我休息一下就好了。”鍾碩在對話之間已經慢慢恢複神智,現在回去,恐怕工作真的要泡湯了,不禁苦笑,“真的沒事的。”
    “那你們休息室在哪,我扶你過去。”穆澈也不勉強。
    “去告訴朱經理,錢我照付,就當她今晚是在陪我了,讓她好好休息。”張謖對聞聲趕來的侍應生道。
    穆澈看了他一眼,並未出聲,後者則微微一笑,作出避讓的姿勢,“請。”
    高槊上去搭了把手,將鍾碩往休息室扶去。
    這麼一鬧,燕嘯也沒了興致,不耐煩的揮揮手,“都走走走,還呆在這兒幹嘛。”女孩兒們都很識趣的從房裏退出來。
    三人重新進入房內,燕嘯道,“張謖你小子什麼毛病,突然善心大發,那個穆穆是怎麼回事兒?”許紹聽到他詢問高槊同學,也不動聲色地豎起了耳朵。
    張謖淡然,“穆澈,清澈的澈。”
    燕嘯:“嘿,就叫穆穆怎麼了。”
    張謖不答話,隻是把玩著剛剛鍾碩留下的啟瓶器,修長的手指繞來繞去,浮起一層淡淡的微笑,“挺好的。”
    燕嘯繼續要打聽什麼,卻再也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又無其他話題可尋,三人頓覺索然無味,道別後紛紛離開。
    另一邊,高槊與穆澈將鍾碩扶回房間後,安慰幾句道了別。同學聚會已結束,兩人本來要走,穆澈發現自己的外套落在了包廂內,高槊陪她回來拿,沒想到會碰到剛剛那一幕。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幼稚?”穆澈先打破沉默。
    “沒有,你很勇敢。”高槊並未撒謊。即使是作為男人,對剛剛的事情也是有所猶豫的,利益關係早不知在腦子裏盤桓了幾個來回,穆澈卻挺身而出,這份勇氣令他欽佩也令他羨慕。
    高槊將穆澈送上同事的車之後,自己回頭去停車場。當他走到車旁時,卻看到車前站著一個人——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車會這麼受歡迎。
    “送我回趟家。”這人還有點良心,剛剛的事情讓許紹對高槊的看法有一點點改變,隻有一點點。為了讓這可憐的一點點好感度繼續保持下去,他決定讓對方送他回家。車麼,先留在那裏好了,反正肯定還要去,下次再開回去。
    “許先生找不到自己的車了麼?”
    “喝酒了。”
    驚訝於許紹肯如此循規蹈矩,但高槊並未表現出來,“據我所知,為了保障客戶的安全這家酒店似乎有提供代駕服務。”
    “你記錯了。”
    “……”
    高槊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與對方繼續糾纏下去,對方似乎鐵了心要上他的車。不知自己哪裏做得好得了大少爺青睞,高槊無奈打開了車鎖,誰知對方一屁股坐上了駕駛位,並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以自己的麵部表情示意高槊去坐副駕駛,同時伸手要車鑰匙。
    “酒駕已經入刑。”高槊麵無表情。
    “我隻是說有人喝酒了,我身上有酒氣,我又沒喝。”
    “……”
    高槊遞過車鑰匙,坐上了副駕駛,早一會兒把這少爺哄回家,自己也能早一點回去。
    一路無話。
    許紹想挑起話頭,類似於他怎麼認識的自己老爹,現在主要做什麼,怎麼會在那裏。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看到擋風玻璃上高槊冷冰冰的臉,對方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能友好交談的對象。冷著一張臉給誰看!自己因為他受了多少平白責難,這人怎麼一點兒愧疚都沒有呢。許紹心裏憤憤不平,想到老爹誇他的樣子越發鬱悶,對方還是不能從敵人那一欄裏被劃出來!
    高槊並不知道自己作為對方的假想敵已經被偷偷評估了一番。
    嗯,臉不錯,看起來人模狗樣的,身材也還行,能撐起衣服,穿西服顯得挺精神,換了便裝看著也斯斯文文的。外表看起來並沒有那麼討人厭。不知道平時怎麼做事的,能讓他爹覺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到了。”
    “嗯……嗯?什麼到了?”許紹還沉浸在自己的腹誹中,聽到對方主動搭話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家。”
    一個急刹車,車子停在了許紹家門口。
    “謝了。”許紹下車。
    “不謝。”高槊直接從副駕駛跨到駕駛的座位上,卻見對方拉著車門還不走。
    “還有事嗎?”
    “沒事兒。”
    “那……再見?”高槊遲疑道,不知對方又想做什麼。
    “你很急啊?”許紹看對方急著走,突然又覺得外麵涼風習習,站一會兒挺好的。膈應敵人就是我方的勝利嘛。
    “有事。”
    “什麼事?說來聽聽。”許紹越發覺得留下來是個好選項,索性靠在車門上,等對方說話。
    “你拉鏈開了。”高槊冷冷道。
    許紹連忙低頭檢查自己的褲子,卻發現今天穿的褲子根本沒有拉鏈。
    高槊拉上車門,搖下車窗,“小孩子晚上就要早點睡覺,晚安。”
    揚長而去。
    許紹鬱卒,說好的瀟灑倜儻風流浪子呢!
    回到家時,高忻開著客廳的小燈趴在沙發上睡著了,電視上充斥著主人的嘻嘻哈哈,好不熱鬧。高槊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將高忻輕輕搖醒,讓她去房間裏睡。
    “哥你回來了。”高忻揉揉眼睛坐起來。
    “嗯,下次我回得晚就不要等了,直接睡知道嗎?”高槊看她起身,將蓋在她身上的毯子收拾了起來。
    “知道啊,可是看不到你回來,我就睡不著,怕你真的不再回來了。”高忻一副夢遊的樣子,拍拍自己的頭,“那我去睡了,哥你也早睡啊。”
    “嗯,晚安。”高槊應道。
    分別。
    高忻可能已經記不得了,又或許還是有模糊的印象。畢竟,分別才是痛苦的開始。
    高槊曾經一度厭棄自己,厭棄到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然而,妹妹還活著,而且她忘記了痛苦,對她來講,痛苦已經終結,甚至是被忘卻的。
    這種痛苦,卻時時刻刻折磨著高槊,在他求學的日子裏,這種痛苦深入骨髓,法條上清晰的鉛字,一下一下,如重錘敲打在他的心上,讓他坐立難安,他感覺自己要在理想的法律和現實的殘酷中透不過氣來,他曾經是如此地信奉法,在過去寂靜悠長難熬的夜裏,法作為明燈燃燒在他無邊的噩夢中,為他指引道路。等他親自步入法學學府,親近它時,卻發現它是如此遙不可及。直到後來,他開始有些麻木,他開始機械地接受這些現實,他知道了理想與現實的區別,他決定學會利用,總有其他的路,能讓他擺脫痛苦。
    機會唾手可得。
    高槊很少去回憶過去,除了過去太過痛苦不堪之外,生活下去早已用盡了他的力氣,他哪有功夫去想別的。
    仇恨和妹妹成為支撐他活下去的兩大支柱,他總是在兩種極端的感情中搖擺不定,對仇人的怒火偶爾會燒光他的理智,他在黑夜裏曾經無數次想過,不如就直接拿把匕首去捅死對方,了結所有,對妹妹的關心卻又會將他拉回理智的邊緣,他的妹妹如此天真善良,如果他出事了,妹妹就失去了這世間唯一的依靠。
    高忻不是他親妹妹。他們都是孤兒,哪裏有親人。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無法從厭惡自己的情緒裏走出來,他甚至厭惡自己的存在,如果他不存在,那妹妹是不是就不會受到傷害。
    是不是妹妹就可以找到一戶好人家,被收養,然後找一個好丈夫,兒孫滿堂。
    他活著,隻不過是為了妹妹能更好的活著。
    想到這裏,高槊洗了把臉,整理了一第二天要用的資料,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許紹卻睡不著了。
    剛剛被耍的時候是很憤怒的,回到自己臥室裏冷靜下來,自己都覺得自己沒意思了。不過高槊到底有什麼事啊,能讓一向冷靜持重的他都有些急了,這玩笑也不是什麼大事,放在他身上就可謂是奇觀了。
    嘿嘿,我想知道,還能有不知道的事嗎?打了個電話讓人幫忙查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終於在天亮之前睡著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許紹終於起床,叫了個外賣,順便打開電腦看了下對方傳過來的資料。
    竟然是孤兒,怪不得總是一臉生人勿近。還有個妹妹。昨晚那麼著急走,又沒有女朋友,那估計就是因為妹妹了。誒?不對呀。許紹發現了點不同尋常的地方,看記錄高忻小時候被領養過,怎麼又是跟高槊在一起,高槊大學一畢業,就把妹妹接到身邊生活,可是他大學那四年,孤兒院對高忻就沒有記錄了。
    不管怎麼說,一個人工作,還要供養家裏的妹妹,挺辛苦的,應該也承受了挺大壓力。
    許紹突然就覺得自己大概能理解為什麼高槊那麼不待見他,還願意敷衍他。
    其他的就是高槊在大學裏獲得的一些獎項,看得出來還是很受同學歡迎的。研究生畢業後就在老師的事務所裏工作。接了幾個刑事案件之後開始在圈子裏小有名氣,也負責過老爹公司裏一些簡單的法工作。怎麼看都是青年才俊社會精英的類型。
    許紹看完簡曆和其他資料,正準備關掉電腦,卻鬼使神差地將簡曆上高槊的電子照片保存了下來。
    這人證件照照得不錯,嗯,以後可以比著這個來給自己照一個。
    吃完喝完又看完資料,許紹整個人百無聊賴。他好不容易從大洋彼岸拿了文憑回來,正準備一點一點接手家裏的一些人脈關係,結果就是被燕嘯拉去每天應酬這個少爺那個公子,這家千金那家小姐,搞得他臉盲都快發作了。
    有了閑工夫待在家裏,反而有些無聊。
    他又拿起公司內部員工的資料,決定先熟悉熟悉以後的環境。
    一下午又這麼過去了,中間還接了老爹一個查崗的電話,問他有沒有又跑出去野,讓許紹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初中,他爸每天都要打電話問他,作業做完了沒。
    現在這樣挺好的,許紹心滿意足的躺在沙發上。到了六七點的時候,果然燕嘯打電話過來,許紹都習慣了,比他爸還查崗還準時。
    “什麼事兒啊?”
    “出來唄,有好戲看。”
    “你還記得郭延泰嗎,就那個諾諾同學?”
    “我謝謝你了,我弟弟叫許諾。記得,怎麼了?”
    “出來,出來我再告訴你。”
    “那你來接我,車昨晚沒開回來。”
    “成,許大官人在家等奴家過來呀。”燕嘯故意掐著嗓子說道。
    “去你的!”許紹笑罵。
    半個小時後燕嘯的車停在了樓下,許紹上車。
    “去哪啊?”
    “嘿嘿,到了你就知道了。”燕嘯笑得一臉淫蕩。
    又半個小時,車停在了檢察院門口。
    “那車認識嗎?”燕嘯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一輛車。
    “張謖來這兒幹什麼?”
    “來了來了,隱蔽哈。”燕嘯拿出兩幅墨鏡,一副自己戴上,一副遞給許紹。
    許紹覺得燕嘯腦子簡直是進水了。天都快黑了戴著墨鏡是怕別人注意不到自己嗎,再說自己都能認識張謖的車,張謖肯定也認得出燕嘯的車,這孫子車都沒換就過來了,實在是沒救了。
    許紹拒絕了燕嘯的“好意”,燕嘯一邊嘟囔許紹這樣會暴露目標,一邊偷偷摸摸看著那邊走來的張謖。
    張謖顯然正忙著和身邊的人說話,沒有心思觀察周圍。
    “哎哎哎,你看,那個是穆穆吧。”燕嘯似乎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許紹翻白眼,燕嘯這自來熟的技能也不知道是怎麼點亮的,還老喜歡叫疊字,自家兩個堂弟一個許願一個許諾,擱他嘴裏叫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的女孩子。到了叫女孩子的當口,又偏偏叫得像個男孩子。這技能點歪了吧!
    “這事兒得從郭延泰說起。”燕嘯看兩人走遠了這才講起來龍去脈。“郭延泰前幾個月不是被他爸扔到哪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去監督一個什麼項目嗎,這才回來幾天,那地方有人找上門來,說郭延泰糟蹋人家閨女,都鬧到市裏了。這不,中級檢察院正在審查案子,好像準是準備不予起訴。”
    “那張謖是……?”
    “問結果唄。郭家不好出麵,這事兒也是張謖自己攬的。”燕嘯一臉八卦,“你看他繞著穆穆那樣,嘿嘿。”
    “他不怕穆澈對他印象不好嗎?”
    “哪能啊,張謖這次來可是力求檢察院秉公辦理的。案子報都報了,想要就這樣撤案是不大可能的。除非事實不清,證據不足。郭家,可是請了個好律師啊。”燕嘯意味深長。
    許紹心裏一突。
    “你也見過,就我們前幾天遇到的那個,叫高什麼的來著。”
    “高槊。”許紹極其陰沉。
    “對對對,就是他。”燕嘯沒有注意到許紹臉色不對,發動車子,“事情呢就是這樣的,我跟你說這些一個是以後要是張謖帶著穆穆玩你也有個心理準備,再一個就是讓諾諾離那個郭延泰遠一點。”
    許紹敷衍得應了一聲,心裏卻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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