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篇第二卷·山水兩茫茫 第三十二章 迎親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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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地方若是安靜了太久、沉寂了太久,隻要發生一件小事,就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何況杜家大小姐成親這件事,非但不是小事,而且是件大事、喜事。
鎮上許多村民生於斯,死於斯,一輩子都與這海島息息相連。島中偶有漁夫兒女嫁娶,也隻是請來鄉裏吃肉喝酒慶祝一場,但杜家的生意惠及了整個鎮子,許多村民都憑借杜家生意為生,杜家小姐的親事自然也不止隻是吃肉喝酒而已。
街上的人很多,不管是七八歲的黃口髫童還是七八十歲的古稀杖朝,臉上都是滿滿的喜氣。
最開心的應該是小孩兒,他們既不用去學堂,也不用幫著爹娘幹活,既能吃上喜糖,又能看大馬花轎,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值得開心的事情了。
捕魚的今天將網晾在架上,賣魚的今天將攤子收了起來,整個鎮子的村民幾乎都湧到了街上,鎮子東邊小巷的一處民居裏卻還有人。屋裏的不是別人,正是雲苓與艾刀。
雲苓站在窗邊,幾乎把半個身子都伸出窗外了。看了半天,她轉過身來瞪著艾刀。
艾刀卻對她的眼色視若無睹,專心致誌地擦著自己的刀,但臉上卻是尷尬的神情。
雲苓開口道:“你當真不讓我出去?”
艾刀趕緊搖搖頭,兩頰的肉抖了幾抖,擺擺手:“雲姑娘千萬別再為難我了,樓主說我得保護你,這鎮子裏,這島上都是杜家的人,你走出這屋子一步就有危險。”
雲苓眼睛一轉,探入袖中取出爐子來,她手指一動,袖爐底座四邊便彈開來。艾刀的眼睛都直了,他慣於舞刀弄劍,剛拿到這袖爐時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其中精巧所在,此番看到雲苓這麼一探一撥,才發現這小東西如此精致。
雲苓找了一會兒,才拿出一樣東西,口中說道:“這人皮麵具鮮少用到,我還以為被休羽扔了。”她說得平穩,但語氣中卻帶上一絲欣喜。
隻見她轉過身去,搗鼓了半天,再轉過身來時,已是另一幅年輕的少女麵孔。雖然年輕,臉上卻隻是普通女孩的模樣,絲毫沒有出挑之處。
艾刀瞪大了雙眼,手馬上搭上刀柄:“雲姑娘,你這是……”
雲苓麵無表情地說:“這人皮麵具甚是簡陋,但也足以讓別人認不出來了。”她俏皮地眨眨眼,問道:“難道你不關心你們樓主嗎?”
艾刀眉頭一挑,嘴角一咧,摸著光頭開始笑。
鎮上隻有一條大道,大道的盡頭便是杜家的宅子。宅子的簷下掛上了十六個大紅燈籠,匾額上、門上都掛上了喜帶,喜慶之氣遍布每個角落。
迎親隊伍從杜家宅子出來,當頭是儀仗隊伍,兩兩成行,有的手上舉著金瓜,有的手上舉著綴燈,此外種種,都是象征著吉祥的東西。
儀仗後便是樂師隊伍,鑼鼓與嗩呐相和,吹奏的《百鳥朝鳳》夾雜著喧嘩的人聲,好不熱鬧。隨後便是一匹高頭大馬,馬頭係著一朵喜帶結成的大花,馬上坐著的新郎官一身紅色錦衣,頭上戴著官冠。新郎官後便是一頂坐著新娘的大紅花轎,最後挑夫為尾,挑著許多喜帶作結的箱子。
迎親隊伍走到何處,炮仗便跟著到何處。樂聲、炮仗聲、人聲混雜一處,幾乎要將人的耳朵都震麻了。
雲苓眯起眼睛看那新郎官,但那新郎官始終沒有轉過臉來,她便看不清他的麵容。她想往前走些,無奈來得晚了,街道兩邊已經擠滿了人,她口中喊著“讓一讓”,卻沒人讓她。
她隻好退出人堆,剛站定,便瞧見新郎官稍稍側過臉來。雖隻一瞬,但她卻認出來了。她一驚,幾乎要喊出聲了,馬上那人,不是小樓,還能是誰?
雲苓踮起腳,雙眼隻將小樓的背脊瞧著,生怕他的傷還未好透。
艾刀卻不如雲苓沉得住氣,張口便說:“雲姑娘,馬上的那人不就是……”
雲苓瞪了他一眼,阻道:“不要說出來。”她深知江湖中有些人專修耳功,不僅善聽遠處之聲,也善於從嘈雜聲中聽辨得每個人所說的話,杜家家大業大,門下能人眾多,不得不防節外生枝。
艾刀又說道:“雲姑娘,你捏著銀針做什麼?莫不是想搶親不成?”
雲苓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自覺間將銀針捏在手中,聽得艾刀的玩笑話,雲苓便狠狠瞪他一眼,輕輕將銀針紮在他臂上。她的力道拿捏得極準,既不見血,又能讓他吃點苦頭。
艾刀果然擠眉弄眼,一幅難受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