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絕對不能太輕敵。
    但凡要是並蒂謹慎些，命人將雲苓的指甲剪去、頭發剃去，柳一夢的毒也解不了；或是並蒂惡毒些，將雲苓的舌頭割掉、耳朵切掉，柳一夢的毒也解不了。
    可惜並蒂既不夠謹慎，也不夠惡毒。
    所以他們三人自那一丈長方的破洞躍下時，那“海鳥姑獲”也在緩緩下降。“海鳥姑獲”將會是什麼結局，他們已經沒機會去想了。
    因為他們正攀著“海鳥姑獲”底部的竹子，隨著它一起下降。
    好在人造之物哪怕再厲害，也終究是借了禿鷹之力，離地不足十裏。
    頭頂腳步聲雜亂，並蒂的呼喝聲更是幾乎蓋過了風聲。想必她應是在分派下屬補救那個大洞。
    一想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柳一夢就不禁笑道：“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麼凶麼？”
    小樓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說話。並蒂畢竟是個小姑娘，一看他們往下跳就大驚失色，也不再繼續追看他們的下落。隻要是他們小心些，絕不會有人發現他們還附在“海鳥姑獲”上。
    “海鳥姑獲”上的人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堵住那洞口，下降之勢緩緩止住。
    但他們卻不能等著它再次上升了。
    好在此時離地已近，他們甚至能夠看到下方的屋舍農田。
    “雲姑娘，等會兒我數到三，我們便往下跳。”小樓附在雲苓耳旁輕聲道。
    雲苓一臉驚愕，這麼高的距離跳下去豈非會粉身碎骨？
    小樓數到“二”，他們二人便放開手，雲苓的手還沒放開，卻也被他們拉著往下落。柳一夢手一晃，手中扇子的扇柄突出一截，又伸展開成傘形，儼然一把“鐵傘”。鐵傘雖小，卻有效降低了他們下落的速度。
    雲苓閉起雙眼，耳邊風聲呼嘯而過。他們將雲苓挾在中間，不斷變換身形以減緩下落的速度。
    他們落在一片柔軟的農田上。柳一夢看到不遠處正提著水桶往農田裏澆水的農民，他慶幸這片農田還算幹燥，不至於讓他太狼狽。
    小樓斜著眼看了看躺在他和柳一夢身上的雲苓，因為他的脖子已動不了。確認雲苓沒事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小樓恢複意識的時候，還沒睜開眼睛，就能感受到身下溫軟的床，身上溫暖的被子，和背上劇烈的疼痛。
    他不自覺地發出“嘶”的一聲，床頭便有人開口：“醒了？”
    是雲苓的聲音。
    小樓睜開眼睛，看到雲苓正坐在床頭，她還穿著那身鵝黃衣衫，正一臉擔心地看著他。
    小樓張了張口想說話，卻發現嗓中幹澀發疼，舔了舔嘴唇。雲苓接觸過許多病人，一看他這樣便知道他要的是什麼，趕忙起身倒了一杯水。
    還未送到床邊，小樓已經掙紮著想要起身喝水，雲苓喝道：“別動！”
    她有些著急，杯中的水都灑了半杯。
    她蹙眉道：“你傷及脊骨，我已為你處理好傷處，你萬萬不可亂動。”
    小樓眨眨眼睛，確實不動了。雲苓將水送到他嘴邊，他隻能慢慢抿著喝下。直到喝完第三杯，他才緩過來。
    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遞給雲苓。
    雲苓眼眶一熱，看著他手中的袖爐，遲遲沒有伸手去接。從“海鳥姑獲”上下來的時候，她便已想到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這個袖爐了，沒想到小樓竟還將它帶著了。
    那日，他們落地後，雲苓與柳一夢無甚大礙，小樓卻傷得極重，當即昏迷過去。雲苓守著小樓，柳一夢便入鎮中打聽到了島上最有聲望的是鎮子東邊的杜家莊。杜家倒也十分願意做善事，派了下人前來將小樓抬了回去。
    “聽到有說話聲我就猜到病人醒了。”一個十分清脆的聲音響起，話語中還帶著笑，真可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進門的是一個著翠綠連衣長裙的女子。這少女桃李年華的年紀，一張鵝蛋臉晶瑩如雪，笑起時，右邊臉上出現一個淺淺的酒窩。她兩個眼珠子黑漆漆的，一時如上好的黑曜石一般，一時又如初春的湖水一般，帶著一股子活潑秀麗的氣息。
    雲苓對小樓道：“這是杜家小姐，杜心兒。”
    杜心兒站在雲苓身旁，好奇地盯著床上的人：“叫我心兒便可以。”
    “多謝杜小姐收留。”小樓開口道謝，言語間卻自然疏遠了這位小姐。
    杜心兒一聽小樓還喚自己“小姐”，雙眉微微皺起，不再理他，轉向雲苓道：“雲姐姐，午膳已備好了，若是沒有其他事情，便可到偏廳用膳了。”
    雲苓無奈一笑，隻望杜小姐不要計較小樓的刻意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