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鳥姑獲”通體由竹子排列相接而成，白日裏陽光絲絲縷縷地透過竹子縫隙照進來，雖然昏暗，到底還是能帶來些溫暖的。
    若不是長安還有個等她回去的人，她會覺得這樣一輩子飛在天上也是不錯的。
    但是睡覺卻不太舒坦。她總擔心這飛天之器一個顛簸，她便會從床上滾下來。
    一夜半夢半醒之間，做的夢光怪陸離。
    直到她睜開眼睛，看到從竹子縫隙中投射下來的陽光，才明白自己大概睡了一天。
    丫鬟來請她入宴。
    說是“宴”，當真毫不含糊。
    除了小樓、柳一夢和雲苓，桌旁還坐著那瘦子和壯漢。聽柳一夢說起，那瘦子是“天命指”李洋，壯漢人稱“橫豎鐧”楊天龍。上回在客棧中的那個矮個子，則是“剖心爪”羅毒。
    三人均是“十大洞天”中的洞主，此番前來應是聽命於大洞主紫虛真人。
    這些雲苓都不太記得住，她看到的是滿桌的菜色。
    嶽陽的“龍女斛珠”、長安的“千層油酥餅”、臨安的“西湖醋魚”、滇南的“大理乳扇”、……
    她素來吃慣了野菜白粥，隻覺得這一桌子菜模樣精美，色香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席間柳一夢口若懸河，將這些菜的掌故一一道來，全然沒有中毒的模樣。雲苓隻顧埋頭大吃，她是被餓得慘了，又不敢開口向下人要來點心，隻好睡了一覺，沒想到被餓醒了。
    吃到七分飽，雲苓便停箸了。她抬起頭，才發現小樓一直在看著她。
    “吃完了？”小樓開口問道。
    雲苓點點頭。
    小樓向李洋和楊天龍抱拳道：“多謝兩位款待，在下與朋友就此告辭。”
    不僅李洋和楊天龍一愣，雲苓和柳一夢也瞪大了雙眼看著他。
    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方，他們能去哪裏？
    李洋反應得快，臉上堆起假笑：“樓主說笑了，不是已經說好了要一同前往十大洞天的嗎？”
    小樓一臉認真嚴肅的表情絕不是說笑。他疑惑地看著李洋：“說好了？何時說好的？”
    “但……但是，你們不也要去嶽陽嗎？”李洋憋了半天，總算找出一個理由。
    是的，他們也要去嶽陽，不是正好順路嗎？
    小樓的雙眼微微眯起：“閣下知道得倒還真不少。”
    李洋的鼻尖滲出一滴汗，小樓的目光幾乎要將他看出一個洞來。
    小樓突然話鋒一轉，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既然順路，那也隻能勞煩二位搭我們一程了。”
    李洋隻好點頭賠笑。
    他的笑還沒收回，一根竹子就已經抵在他的眉心了。他盯著那竹子，幾乎將眼睛看成了鬥雞眼，絲毫不敢動彈。
    他雖算不上身懷絕頂的武功，但被人這麼用一根竹子指著，也是生平第一次。關鍵是，他根本沒看清那竹子是怎麼出現在自己眉心處的。
    楊天龍的手已經搭在後腰的雙鐧上，道：“樓主這是什麼意思？”
    “隻是覺得有意思而已。”小樓輕描淡寫地晃了晃那竹子。
    柳一夢這時已悄悄走到雲苓身旁，提防他們朝她下手。
    李洋眉心開始出現一個紅點，那紅點慢慢滲出血來。
    他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還捏著尖細嗓子道：“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樓主即便是想練功，也不至於挑這種時候呀。”
    小樓將手往前送了一寸，道：“久聞天命指能替天行道取人性命，不知閣下能否讓在下見識見識？”
    李洋退了一寸，卻始終甩脫不了那竹子，他訕笑道：“樓主又說笑了，在下雕蟲小技，豈敢班門弄斧？”
    小樓這輩子說笑過的次數，加起來恐怕都沒有今天多。
    但他確實不是說笑。他手一晃，將那半人高的竹子背手而立，正色道：“你們這主子未免也太不將你們當回事了，見到下屬命懸一線，也不出手相助，你們賣命賣得可真不值。”
    頓了頓，他又道：“亦或是，這本就是一場鴻門宴？”
    這一番話一出口，李洋和楊天龍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們垂頭不語，已算是默認了小樓所說的話。
    “你說呢，並蒂姑娘？”小樓轉頭看著站在桌旁的丫鬟，臉上又出現了那種如沐春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