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子，你那店在哪呢？”
    “知道我哪個學校吧？就在裏麵商業街那塊……”
    顧庭在店裏胡吃海塞了一頓，收拾收拾桌子，送走了幾撥客人，二虎終於身上掛滿家當，一路風塵地駕到了。
    彼時，那是一個自信風發的男人，轉眼就被李偉折磨成一枚喪家犬，滄桑了好像十歲。
    “得得得，您老別哭了，今晚我這店專為您包場了，兄弟開了酒您再哭訴，好伐？”
    二虎揮了揮手讓他去，把行李都放到了後台，在衛生間狠狠搓了把臉，紅通通的，額前的一縷劉海淋濕了一角，服帖的貼在前麵。二虎，這名字強勁，模樣倒也不差，隻是性子溫吞，易遭李偉欺淩。
    他回想著今日與小滿的決別。不過一日沒見，女朋友竟有了小肚子？
    小滿摸著小腹，麵含愧色，下唇被牙齒咬著，竟有些楚楚可憐。
    “二虎，我，我一直瞞著你，其實在跟著你之前我就有了一個結晶，我覺得你愛我，肯定也能愛我的孩子，雖然我給你戴了一頂帽子。可是，孩子他爸又回到我身邊了，總歸不如親的，所以，對不起哈。”
    二虎使勁吸了兩口飲料，好像非要把裏麵的空氣吸出來一樣，“我不是不願意戴帽子，你這猛地一卸，我倒是還有些不習慣，其實長期戴著我也沒意見呢，要不你就別卸了，我樂意，怎麼樣？”
    噗噗，一下被嗆住了，小滿聽到二虎淒涼的自嘲，心裏怪不落忍的，玲瓏淚珠滴落，用玉手揩了揩。
    “虎子，你這賤脾氣，我以後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改改了，得了，你就哭吧，別憋壞了……”
    “老子離了你日子還不過了？臭娘們，快滾滾滾……”二虎把茶桌拍得杯子跳了老大高。
    男人可以不要臉，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女人甩，可以戴著臭烘烘的綠帽子，也不能讓女人順著杆子往上爬！
    一杯酒下肚，燒得胃火燒似的疼，誰能有我二虎倒黴，誰能有我二虎命苦？奶娃娃時候父母就不見了，少年初長成時奶奶前往西天了，被高利貸壓迫，被李偉逼到死胡同裏挨一頓好打，轉眼房子工作女票都打水漂了……
    “庭子啊，我算是看透了，敢情我這打出生就黴運走定了，啥的東西到我嘴邊都嗝屁了，嗚嗚……奶奶，孫子想您嘞，求您把我抱走吧，快抱走吧，嗷嗷……”
    “瞅什麼瞅，快幹活去，瞎看什麼呢？”顧庭掄起抹布朝打雜的小五身上甩去，小五身子前傾奸笑著躲走了，“老板，聽您這兄弟的哭聲，我一天的累勁都散脫了。”
    顧庭拍著二虎的肩，“好啦，好啦，都過去了……”男人一輩子總有那麼個時刻，鬱結難消，放縱自己像姑娘一樣痛哭流涕。
    電話響了，顧庭接起：“喂？”
    “事兒我辦得不錯吧？二虎和你在一起？讓我聽聽他的聲，快，怪想他的。”李偉難得好脾氣，腿伸在辦公桌上，側麵是巨大的落地窗。
    “去你丫的……”顧庭捂住嘴罵，害怕二虎聽見，起身到了門口，“你就這麼點能耐，除了整整二虎你還能幹什麼正經事兒，要不是讓你逮住了把柄，我顧庭和你拚命，你丫的心太狠了。”
    “我不這麼做他能心甘情願的來我身邊？廢話少說，給你三天時間，把他弄來我會所，超期了我連帶著你也上了，明白？”
    “……”
    顧庭啪地掛了電話，憤怒歸憤怒，這差事則是必須必要做的。這麼一逼，對二虎更升騰起了同情加愧疚。
    李偉那邊是愜意的等著貓咪上鉤，各種用品都準備好了。身邊鶯鶯燕燕、國色天香多了，他就想嚐嚐野味，這口早琢磨好些日子了。
    飯店是十點打烊，晚上營業期間全陪著二虎，看他哭訴衷腸。差不多的時候，飯店打雜做飯的人都下班走光了，碟子裏的菜被二虎一掃而空，他打了個飽嗝，心裏舒坦許多，不過眼泡看著有些紅腫。
    二虎看看四周的空座，才後知後覺地問：“庭啊，我是不是影響你生意了，還是你這就不景氣啊？”
    “你小子能咒我點好麼？”順著踹了一腳。
    “那我今晚在哪落腳啊？”
    “看你，酒店我估計你住不起，要不就在店裏看門，要不就跟我回家住，不過那是別人的房子。”
    把七八個酒瓶子和三四個碟子收拾利落，桌子什麼的都擦完，到點該回去了，可能林可炎還在家裏等著。左然住家裏他介意，二虎倒不是多大事兒。
    二虎又一屁股坐下了，“算了，我還是在這給你看店吧，後台我剛放東西看了看，應該能住下個人。庭子，你回去吧。”
    顧庭關了大燈，隻留了盞小燈，店裏光線暗了好多。“那行，一個人小心點，好好休息，不想在我這裏幹的話明天可以找點事兒幹，那我走了。”
    二虎搖晃了頭，嘟囔著：“知道了，跟個事兒媽一樣。”
    酒入愁腸，化作憋屈淚。
    這麼個夜晚，你如果在校園裏晃蕩，可能在店鋪外看到不太亮的燈光，燈下一個臉上幹涸了滄桑淚的男人，愁苦於自己的前途和情緣，可憐他不知背後的陰謀，以為老天爺耍了他，卻不知事在人為！
    天漸漸轉晴，溫度升高，夜裏依舊冷得嚇人，顧庭把帽子扣到頭上，手插褲兜裏，慢慢走近附近的公交站牌。
    打開手機，一條未讀短信：小庭，我回江城了，好好照顧自己。
    怦然心動，嘴角溢笑。
    繁燈揚起，亮閃的屏幕恍如流光溢彩，一行漸暖的文字，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個溫柔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