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歌睡得很不好。
    在夢裏，他的父親傅以衡渾身是血的站在他麵前，眼神不複以前的明亮，渾濁不堪的盯著自己。
    傅以衡緊緊抿著嘴，不說話隻是望著他流淚，淚水順著臉頰淌過，使滿是血汙的臉顯得更加恐怖。
    傅以衡張開嘴，吐出紅紅的舌頭，接著，他桀桀怪笑起來，聲音沙啞。
    “小九兒————小九兒————”
    傅以衡一邊怪笑著一邊發出陰森恐怖的聲音。
    “小九兒————”
    傅九歌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頭不受控製一般左右擺動。
    “爹，爹。。。。。。”傅九歌低低的叫著，他的手死死的揪住身下的床單，那床單已經被傅九歌的手抓的褶皺不堪。
    “爹———”傅九歌驚的從床上彈起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額上滿是冷汗，外麵夜深人靜，月色正好，透過窗子流淌下來，灑滿了一屋星輝。
    傅九歌清醒過來，身上隻覺一片冰涼，他抬手擦了擦額頭，才發現自己早已一身冷汗，奇怪，自己怎麼會做這個夢，難道說，這是父親的暗示不成？
    傅九歌使勁搖了搖頭，把腦子裏不切實際的想法揮散，頓覺有些口幹舌燥。
    傅九歌掀開被子，翻身下床，就在腳底剛剛接觸到地麵時，傅九歌抬眼不經意的向前一看，不禁驚了一跳。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屋子中間的椅子上，隱約坐著個漆黑的人影，房裏不曾點蠟，屋子裏暗暗的看不真切，傅九歌心裏一咯噔，他伸手摸向床邊的寶劍，出口低喝道：“誰在那兒！”
    半天不見回答，傅九歌握緊寶劍，悄悄起身向桌子旁走去，他步伐很輕，生怕驚到那個人一般，黑暗裏，傅九歌睜大了一雙眼，快到桌前時，傅九歌反手抽出寶劍，對著人影虛晃一招，“唰”的一聲，寶劍虛空略過，卻是什麼都沒有。
    傅九歌掏出火折子，將蠟燭點上，燈火葳蕤，四周靜悄悄的，整個屋子隻有他一人，哪兒還有什麼黑色的人影。
    也許，真的是自己被噩夢弄得敏感了，任何風吹草動都猶如草木皆兵一般。
    傅九歌放下寶劍，身子一軟重重跌坐在凳子上，手指不穩的倒了一杯水，急急灌下去，然後，他放下杯子，有些疲憊的撐住額頭，伸出手指輕輕按揉了下太陽穴。
    人皮麵具早就被汗水濡濕，湛湛的貼在麵頰上，傅九歌伸手除下，將它隨手扔在桌上。
    黑暗下，除去麵具的傅九歌俊美無鑄的臉完全暴露在月光下，雖然青絲散亂，還有幾縷秀發調皮的粘在額上，卻為此刻麵如冠玉，星目劍眉的傅九歌增添了一份脆弱的美感。
    傅九歌坐在凳子上沉思，費勁心思潛入宰相府，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為父親報仇，而賀蘭無羈的出現，叫他一時亂了心神，他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
    貪片刻，沉靜謠，攬白骨在懷長哭縹緲。
    傅九歌狠狠用拳頭砸向桌子，發出“咚”的一聲。
    他抬起頭，望著外邊的好月色，喃喃道：“父親，您也是等不及了吧。。。。。。”所以才會托夢，用那麼恐怖的神情瞪著他，哭著，笑著，訴說著。
    “再等等，機會馬上就要來了。。。。。。”傅九歌輕輕眯了眯雙眼，接著握緊了雙拳。
    第二天一早，傅九歌洗漱完畢，像往常一樣等著春曉來送早飯，他昨晚驚醒之後就沒有再睡過，今日貼麵具的時候，眼睛下方隱隱有些烏青，傅九歌對著鏡子仔細將麵具覆在臉上，倏爾，一張依舊麵無表情的平凡的臉出現在鏡子裏。
    春曉沒有等來，倒是等來了賀蘭無羈。
    傅九歌強忍住眼前的暈眩，他的狀態並不好，胸口一陣陣發悶，連心髒都有些隱隱作痛起來。
    賀蘭無羈慢慢走近傅九歌，他今日沒有束冠，一身白衣，長發流瀉下來，披散著，不知是冷的還是激動的，麵色竟有些發紅。
    “二皇子安好。”待賀蘭無羈走近，傅九歌扯開唇角，露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同他打了個招呼。
    然後，傅九歌慢慢轉過身，在賀蘭無羈沒有一絲放鬆的視線中，微微垂下了眼。
    賀蘭無羈的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下，那張刀刻般俊美的五官也瞬間沉了下去。突然，賀蘭無羈眯起眼，怒極反笑一般的勾起了唇角，然後迅速伸出一隻手緊緊的捉住了傅九歌的一隻手腕。
    “！”
    傅九歌一驚，抬頭對上賀蘭無羈似笑非笑的臉，愣了半晌，就要抽出手腕。
    “嗬嗬，仇侍衛，昨晚沒睡好嗎，怎麼今日這般無精打采的？”刻意在‘昨晚’上加重了語調，賀蘭無羈有些似笑非笑的盯著眼前這張平凡的臉孔，箍在傅九歌手腕上的手卻捏的越來越用力了。
    “二皇子殿下果然明察秋毫。”傅九歌忍住手腕上傳來一陣陣的劇痛，勉強正色道：“昨晚做了個噩夢，醒來便是睡不著了，怎麼，昨晚喊得聲兒有些大，驚著了殿下不成？”
    賀蘭無羈眉頭一皺，緊接著緩緩鬆開桎梏著傅九歌手腕的手指，也不答話，冷哼一聲，轉身坐在一旁。
    傅九歌不動聲色的揉了揉手腕，看著賀蘭無羈絲毫沒有想離開的樣子，頓了頓，接著道：“殿下想必剛起身，早飯還沒用過吧，一會兒春曉過來送飯，不如殿下留下來一起用飯吧。”
    賀蘭無羈聽罷此話，轉過頭盯著傅九歌看了半晌，這才咧開唇角，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衝著傅九歌笑道：“如此，那本王便叨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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