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9.詭畫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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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厚重的隔音門被合上後,一直沒說話的張簡瞳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真要這麼做?”
“除非能找到證據,不然隻有這樣。如果什麼都不做,高琴依然可以逍遙法外。”葉晟恩舒展了會四肢,拍拍床邊示意張簡瞳坐下,“跟我講講組裏案件進展情況。”
張簡瞳蹙眉未動,看著葉晟恩柔和的五官眼神有意閃躲了一下,因為心中思慮而刻意與葉晟恩拉開一段距離站到了大敞的落地窗邊。
“嚴銘上午來警局想見你。”
葉晟恩落在鍵盤上的手一頓,聽張簡瞳繼續說:“那天的女記者和嚴銘聽說高琴要保釋,今天帶著‘證據’要求給她判刑。”
證據?葉晟恩雙眼微眯掩去了眼底的疑惑:“讓他下午過來。”
這個嚴銘如果有證據的話為什麼不早些時候拿出來,偏要在高琴保釋前兩天跑來攪合一局?
記得在確認嫌疑人的那晚,嚴銘誤導張簡瞳去了電台,最後還因為帶著女記者和錄像甩了跟蹤人員幾條街被警方當成嫌疑人抓了起來。
“這小子真會搗亂。”葉晟恩輕笑一聲,掀開被子下床走到張簡瞳身邊。
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折射在葉晟恩身上,硬朗的五官在暖陽顯得柔和了好幾分,配合臉上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與眼中深邃的光彩,似乎分分鍾能將人的靈魂從肉體中拉扯出來被他吸入。
張簡瞳微微仰頭,隻一眼,所有注意便被仿佛置身聖光中的葉晟恩吸引,然後一直出神地與那雙仿佛藏著漩渦的深邃眼眸對視著。
有那麼一刻,張簡瞳似乎體會到了什麼叫作“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那晚,還好有你。”葉晟恩低頭親吻著那張光潔的額頭。
張簡瞳不著邊跡地後退一部迅速拉開兩人的距離,冰雕般的表情隱約有了破碎的趨勢,仔細看雙頰似乎還有可疑的紅暈。
手足無措一詞瞬間在葉晟恩腦海中浮現,這樣的張簡瞳意外地討他喜呢……
“如果去地下宮的是我,你也不會在醫院裏躺一周。”張簡瞳有些尷尬地別開腦袋將視線轉向別處。
“即使當時是你去,高琴也會想辦法逼我去,所以我去是必然的。”葉晟恩輕歎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張簡瞳的腦袋。
高琴受組織命令帶他去倉庫,如果那晚去的是張簡瞳,她肯定會以張簡瞳要挾他前往倉庫,所以到最後他都會經曆上那麼一遭。
現在令葉晟恩煩心的倒不是高琴凶殺案,而是那個神龍不見首尾的組織。當初他能躲避著組織暗中調查,但如今組織先找到了他,那麼他今後的行動多少會受到牽製,敵暗我明的局勢是最不利的。如果組織發覺到他與張簡瞳的關係,肯定會借此牽製他的行動。
也許應該保持兩人的距離……
將手從張簡瞳那頭柔順的短發上移開,葉晟恩再度坐回病床:“你先回局裏去吧,這幾天沒事就不用過來醫院這邊了,過幾天我會找醫生簽字出院。”
張簡瞳還在疑惑高琴為什麼會盯上葉晟恩,忽然感受到葉晟恩忽然冷淡下來的態度時心髒小幅度地迅速跳了跳,垂眸掩飾眼中的一絲黯然,悶悶應了一聲:“嗯。”
目送那道精瘦的身影帶著淡淡的感傷消失在門外,葉晟恩右手按上胸口深吸幾口氣平複下隱約有躁動跡象的情緒,打開筆記本啟動公安內部登入程序。
進入界麵後屏幕上赫然是關於3S級案件簡述的文章,文章排頭便提到了公安內部除重案組外另一神秘調查組——特殊案件調查組的存在。
特殊案件調查組獨立於普通公安機構,執行權力在重案組之上,由總廳直接任命成立。其主要職能在調查當今科學技術無法解決的現存案件,並通過特殊辦案手段找到案件疑點、解決案件。
由於調查組的特殊性,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就連破案無數的葉晟恩也是最近靠蘇小榭的技術支持得知了這麼個特殊辦案組的存在。
於是前一刻還在拍桌子嚷著“這結案報告你TMD讓我怎麼寫”的葉晟恩心中豁然開朗,立即將結案報告改成了特案組成立的申請書。
如此下來,之前死也要堅信唯物主義的葉晟恩也是不得不接受這個光怪陸離世界的存在。
“叮咚”筆記本鈴聲一響,一封加密郵件傳送進來,是蘇小榭發送來關於那段IP掩碼的郵件。
那隻老狐狸果然還是留了一手,錄製視頻播放器前的語音通話經過雙重加密處理,事後還被撤銷了原始發出地的痕跡,即使是蘇小榭最終也隻能查出這段語音通話來自海外。
葉晟恩曲起膝蓋將雙手架在上麵,以掌心支撐著腦袋。淩亂的碎發從十指間伸展出來,整個人顯得有些頹然。
但事實上葉晟恩隻是莫名的心下暴躁,這種感覺與那夜在倉庫失控時的感覺極為相似。
一股不甘的怨念與對暴虐的渴求,無一不像燃料般促使著隱藏在心底的怒火燃燒,清醒時是滿心的難以滿足感,無意識時是廝殺的暴動感,似乎在他的身體裏住著另一個人,無時無刻不在與他爭奪著身體的操控權。
或許就像張簡瞳跟他提到過的這是通靈過後的後遺症。
說起通靈,葉晟恩始終有些雲裏霧裏的迷茫感,就像某天一覺醒來自己靈魂出竅可以看到自己的軀體安靜躺在床上般,非常不真實。
午休小憩片刻後,嚴銘如約而至,跟他一道而來的還有那個女記者楊蕾。兩人見到穿著大號病服站在落地窗前看風景的葉晟恩時不由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異之色。
也難怪外界一直傳言葉晟恩被凶手傷到全身血肉模糊、森然見骨,可現在才過去一周傳言中的“重傷患”竟然能與常人無異地站在他們麵前,這愈合速度不得不讓人驚訝。
“聽說你有證據帶來,給我看看。”葉晟恩沐浴著溫暖陽光悠然轉身,笑容和煦地看著杵在門邊一動不動的兩人,眉毛微微上挑:嚴銘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形象,一身輕便的運動裝;楊蕾也不是初見時的受驚小白兔模樣,工作裝穿在身上倒有些女強人的味道。
這兩人究竟會帶給他怎樣的驚喜呢?好奇之餘,葉晟恩不著聲色地壓下自從第一眼見到嚴銘時就莫名產生的怒火,讓自己盡量顯得神色自然。
嚴銘幹咳一聲掩飾著臉上的尷尬,上前幾步將卷成圓筒狀的紙張在地麵鋪展開來。
隨意一眼瞄過去,隻看到油筆塗鴉出來風格淩亂怪異的圖畫,場景還意外地有些眼熟。
這不就是地下宮麼!葉晟恩興味越發濃厚:這是準備還原現場給他看?
“葉警官。”在嚴銘忙活著將繪畫作品按順序鋪排的空檔,楊蕾將最近關於邪門秘術的采訪視頻調出來遞給葉晟恩,“從多方麵的報道聽說你是個很特別的警察,所以我想你應該不同於那些普通的警察,對這段視頻你也會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吧?”
視頻是暗訪秘密錄製的,畫麵並不是特別清晰,但從對話來看,不難聽出這是某個地方的人在為逝者進行超度。畫麵裏出現了許多令人不可思議的場景,比如躺在石台上的死者在道士拂塵虛空一甩後一個打挺直身坐立了起來,目光空洞地注視著前方群眾。
忽然間,道士急聲嗬斥,拿著拂塵在屍體周圍驅趕著什麼,一隻黑貓閃電般從屍體旁逃竄開來,圍觀人群像開水般沸騰了起來,驚慌失措地想逃離現場。
那具僵硬的屍體忽然間像僵屍般從石台上一躍而起,冷硬幹枯的雙手死死掐住道士的脖子,而那道士憋得滿臉紫紅卻怎麼也扳不開脖子上的那雙手……
視頻到這裏忽然斷開了,葉晟恩依舊有些出神地看著屏幕。
“嚴銘跟我說劉向的死與鬼有關,起初我還不信,於是這周我特意去了一個信奉鬼神的村落進行暗訪,現在我倒是真的有這種懷疑了。葉警官,你願意相信我們的話嗎?”
葉晟恩將DV放在桌上,食指輕輕叩擊著桌麵,看到楊蕾急迫的表情後輕聲一笑:“信不信還要看你們的證據是否能夠證明高琴有罪。”
明明是較為含糊的回答,但機敏的楊蕾聽後雙眼瞬間一亮:葉晟恩並沒有像其他警官一般看完他們的視頻就像看神經病般打發走他們,這已經是個很好的開頭了。
“這些是我通過構想還原出來的案發現場圖,從第一張鬼魂成形圖到最後一張完成殺人,所有圖片都可以指證高琴是殺人凶手!”嚴銘直起腰身看向葉晟恩,眼中是滿滿的自信光輝,“我可以通過一段畫麵進行感知,並還原出畫麵裏某段特定時間裏發生的事情。”
葉晟恩掀起眼皮瞄了一眼因為自己有特殊能力而自信心過度膨脹的嚴銘,並未出聲,開始仔細研究起地麵上一幅幅手繪圖來。
撇開特殊能力不說,嚴銘確實有值得驕傲的資本,畫圖中的鬼魂與人物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將現場展開在人眼前。
之前雖然聽張簡瞳描述過一些關於劉媛媛靈魂殺人的場麵,但還是比不得看圖的感覺來得更真實。
瀏覽一遍後,葉晟恩抬眼看到楊蕾和嚴銘期待中夾雜著緊張的小眼神,不由唇角上揚:“這並不能作為決定性證據。”就算是通過特殊案件調查法庭也不能用這個給高琴定罪。
他需要的是決定性的證據,比如張簡瞳提到過的:高琴購置了與極陰之氣結合能催生靈魂怨念的催魂香,那麼隻需要拿到這段相關的交易視頻或者賣家提供的證詞即可。
嚴銘瞪眼,好不容易收起來的暴躁脾氣頓時爆發:“你們警察就是麻煩!非得走個狗屁程序!難怪那麼多凶手還能逍遙法外!”
“我們不能冤枉一個無罪者,也不會放過一個有罪之人。犯過案的總有蛛絲馬跡可尋,我們就算十年,幾十年都會追究。所以你想讓我們給高琴定罪,就拿出真實可靠的證據來。”葉晟恩目光迥然直視嚴銘滿是怒意的雙眼,義正嚴辭地回答。
不能說他刻板耿直,而是身為一名人民警察的榮譽讓他無法無視他人對這份職業的抱怨與偏見。
嚴銘瞬間怔住,滿臉的不耐煩與抱怨無形間被這忽然端正的態度與隱約淩厲的氣勢壓製了回去,最終隻能悻悻撓著頭將滿地繪圖收好。
“你既然知道有靈魂存在,想必也知道一些關於操控靈魂的玄術?”感受到嚴銘有些低落下去情緒,葉晟恩隨口提點了一句。
“你想讓我們拍下高琴施術的照片?!”楊蕾恍然大悟。
“你這是異想天開!”嚴銘一口否決,“讓她專門兒給你表演,給你提供證據?她腦袋被門壓了做出這種事?”
葉晟恩嘴角一抽:這兩人真能想……
“高琴利用一種參雜著催魂香的蠟燭間接性操控靈魂,我希望你們拿到她與人進行催魂香交易的證據。”
由於葉晟恩在來古城前從未接觸過怪力世界,因此就算他背後有一個頂級的情報團隊,此時也不能全麵地獲取這方麵的情報。這也就是一周過去他還不能給高琴定罪的原因。
楊蕾倒是自信滿滿地承諾下來:“我就不信還有我挖不到的東西,等著,就這幾天給你弄來!”
離開前,嚴銘照著葉晟恩的肩膀很哥們地一勾:“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拿這些證據來給她定罪,但現在我會無條件相信你。”
厚重房門再度合上,葉晟恩抬起右手按了按左側肩膀,恍若晨星般閃耀的雙眸黯了黯,眉心向內拱出一道紋來:該死的,這種討厭感覺!
被嚴銘身體觸碰過的地方沒由來地一陣高溫灼燒感,透過皮膚將刺痛傳遞到經脈、骨頭上,身體上每一根血管都在不正常地突突直跳。心中升騰的暴躁感似乎被嚴銘那麼一摁瞬間上湧,血脈沸騰卻又壓抑萬分,連呼吸都不太順暢。
閉上眼,隻見滿目鮮紅,空中血霧彌漫,地上堆積著劉向與佟亞迪的屍首殘肢。一轉眼,又是充斥雙耳的嘶嚎與皮肉撕裂、骨骼破碎的詭異聲響。
場景似乎驟然回到那日夜晚,那令人精神崩潰的一幕。無法計數的餓鬼像白蟻般覆上地上那兩個男人,每一次噬咬都是一道鮮血如柱,被生吞活剝、抽筋扒骨也不過如此,活生生的人但最後竟被吃得連渣滓都不剩。
“啊!”葉晟恩抱著脹痛得快要爆裂的腦袋低吼一聲,天旋地轉的感覺下分不清方向的他跌跌撞撞地向床邊呼叫鈴摸索過去,但卻被小腳凳一絆整個人朝地上撲去。
手臂掃過桌麵,上麵的杯碗噼裏啪啦掉了一地。到最後重物砸地的聲響驚動了值班室的護士,推門進來看到一片狼藉的地麵與滿眼猩紅色的葉晟恩著實被嚇了一跳,看到葉晟恩頭上被磕破的一道口子瞬間進入工作狀態,拿起傳呼機彙吩咐著:“V005病房患者需要進行頭部縫合手術。”
護士再貼近葉晟恩一看,瞳孔瞬間收縮,對著傳呼機大呼:“突發性高血壓!準備搶救!”
……
“高壓200,低壓110”
“氧氣在哪!遞過來!!”
“高壓230,低壓120!快!呋塞米和硝酸甘油怎麼還沒準備好?!”
“……”混雜的說話聲漸漸模糊,葉晟恩艱難地呼吸著,在全身要爆體的感覺下卻感受不到死亡,這的確是個很微妙的感覺。他很想順從身體內部的本能釋放那股暴動,將這裏所有人都掀翻,然後去殺了嚴銘,但他知道他必須要控製著自己的理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