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婉轉  第一百四十三章·與君絕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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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朔城,離顧帳中。
    “啟稟陛下,三十萬神武軍已準備完畢,隻待陛下一聲令下,便可按計劃執行。”
    一名年輕的統領畢恭畢敬地朝書桌前那道修長的身影彙報,眉眼間都是尊崇之色。
    離顧揉了揉眉心,一雙清冷漂亮的眼睛帶著幾分春風般的風流繾綣,隻溫和點頭笑笑,“朕知道了,有勞將軍。”
    那統領深深鞠躬,應道,“不敢。”猶豫一下,又道,“隻是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安排那兩萬離侍?”
    離侍是曆代皇室所掌控的一張強大的底牌,是精銳中的精銳,軍中士兵驍勇善戰,個個以一擋百,曾為離國皇室保衛疆土,戍守國邊,抵抗外來侵略,立下過汗馬功勞。但這隻軍隊效忠的必然隻皇室正統血脈,也便是當今離君,任何人,即便有離侍令亦無法調動這批虎狼之師。
    不過可惜的是求精便不能求多,如今明麵上能夠調動的不過五萬,此次紫朔城之戰,離顧帶了兩萬,另三萬仍留守離都。
    離顧淡聲,“朕自有安排,將軍不必掛心。”那統領聞言也是立刻住嘴,退出了軍帳,不一會,便有一道黑影落到離顧身前,跪拜下去,低聲道,“陛下,離都出事了。”
    離顧霍地抬起頭,一雙清冷的眼睛染上幾分淡淡的寒意,“說。”
    殷厘垂下頭,道,“不知是誰挑起的流言,將未央姑娘的身份泄了個幹淨……”
    帳外殘陽如血。
    “好大的膽子。”清冽冰寒的低沉嗓音仿佛帶上了幾分戾氣,男人本慵懶的神色褪去,暴漲的殺意讓殷厘忍不住顫了顫,離顧修長漂亮的手緊握成拳,眼睛眯著,陰晴不定。
    隻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究竟是如何驚慌與暴怒,恨不得立即衝回離都,將她護在羽翼下,不讓那些風言風語傷她分毫。
    可他不能。
    紫朔城戰事未了,如今敵暗他明,沒有弄清楚是誰之前胡亂行動,是大忌。
    未央來到離宮後,他未發現之前曾有一段日子不受他庇佑,應該是那時被人發現……
    冷靜下來後,離顧眸子晦暗不明,有可能把手伸到離宮來的,便也隻有那幾人了。
    隻是他不知他們竟舍得嗎?
    仇恨和野心,當真可以摧毀一個人。
    壓下所有負麵情緒,離顧麵色不變,冷然,“司徒將軍如何處理?”
    殷厘沉吟一會,道,“數位大臣建議徹查後宮,司徒將軍於是交與禮部操辦,讓秋丞相處理離都百姓鬧事一事。將軍告訴屬下,屆時會將未央姑娘安置在將軍府中,而宮中禮官本是陛下的人,無需多慮。”
    他遲疑一會,“隻是屬下擔心皇後娘娘……”
    “不必擔心她。她若是有膽子,早在數日前便告訴秋岑了。這個皇後她若是想繼續當下去,便會守口如瓶。”離顧打斷,淡聲,“秋岑即便與師傅作對,該認真辦事時他也不會蠢到落井下石。”
    頓了頓,聲音柔軟下來,“她如何,可有嚇著?”
    殷厘愣了愣,有些好笑,果然還是沒有逃過這個問題。清了清嗓子,悠然道,“陛下問的是身子呢,還是神氣呢?若是身子倒是沒什麼要緊,可若是精神勁兒便當真是差極了,想來是這些日子缺少疼愛,鬱結心頭,病懨懨的讓人心疼的緊。”
    看他滿眼戲謔,離顧麵上沒什麼動靜,淡淡道,“路途辛苦了,此次回去,便讓你到神肆軍去當差吧。”
    殷厘一聽,臉頓時一拉,討饒道,“陛下饒了屬下吧,神肆軍初建,屬下沒有那般本事啊!”
    離國不像翎國有數位身經百戰英勇的武將,能夠稱得上百戰百勝的不過司徒易陽一人而已,這便造成了離國兵權幾代直接集中在離君和皇室手中。共神武,神禦,神胤,神肆四軍,其中神肆軍新建,大小事務數不勝數,軍如其名,新兵多世家貴族子弟,桀驁不馴,肆意妄為。雖他不懼,但比起訓練有素軍紀嚴明的離侍,顯然是要麻煩的多。
    “是嗎?朕瞧著你倒是清閑自在,什麼話都敢說。”離顧臉上古井無波,眸底卻柔和至極,無可否認,聽了殷厘那番戲言,他竟更是心疼了,她一個人在離都裏想必孤獨至極,如今又出這些事……
    回過神來,半惱半無奈。什麼時候她竟深入他的心,這般容易左右他的情緒了?
    或許他不該這般明顯……二十年來沒有軟肋,如今卻終究是被抓住了,一敗塗地。
    想了想,對殷厘耳語幾句,殷厘神色不複玩笑,點頭,後猶豫著道,“據屬下這些日子的觀察,陸蕭對姑娘倒是十分在心,麵麵俱到,應當是可信任之人。”
    離顧微微點頭,道,“朕調他到未央身邊時不曾撤過他驍騎校尉的職,至於如何用,是要看他的本事了。”
    忽然外頭傳來一陣喧嘩,離顧眉頭一皺,殷厘見狀大步上前掀開軍帳,嗬斥道,“何人在此吵鬧?”
    入眼是一片嬌豔的顏色,馥鬱魅惑的香氣飄來,竟是一群鶯鶯燕燕。
    饒是他殺人如麻鐵血冷情,也是愣了愣。
    那領頭的士兵撓了撓腦袋,道,“殷厘大人,這些是紫朔城太守魏大人獻給陛下的一批舞女,說是怕陛下寂寞無趣……”
    說著說著,殷厘黑了臉,自家陛下明擺著想著宮裏頭的那位娘娘呢,哪有這些閑心。無奈轉身,用征詢的目光看向離顧。
    離顧微微皺眉,剛欲開口,忽然瞥見裏頭一道身影,眸光微動,幽深幾分,湧到嘴邊的話壓了下去,微微點頭,“留下吧。”
    嗯?殷厘張大嘴巴,有些震驚,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咳了幾聲,“那就帶下去吧。”
    “不用。讓她們進來。”低沉而漫不經心的嗓音,殷厘這會真的是懵了,這是轉性了不成?看了外頭的女子好半天,是漂亮沒錯,可哪比得上未央姑娘半分?
    外頭那領著女子來的的士兵見狀連忙上前拉他就走,邊走邊壓低聲音,“殷厘大人,如今不比在離宮,沒一位娘娘隨著,陛下年少風流,如今這般也是自然……”
    殷厘:“……”
    入夜,紫朔城燈火闌珊,暖意融融。百姓因為有了離顧和三十萬大軍的到來,也是鬆懈下了緊張的心,城內仍然熱鬧非凡。街道邊,各色小吃攤,奇物精巧,耍把式賣藝的雜技人吆喝著吸引大片人群,客棧裏燈火通明,精致的菜肴散發著熱氣,說書人滔滔不絕。當鋪,珠玉齋,脂粉閣,青樓,滿城紅袖招,五光十色。
    離顧的到來讓紫朔城太守可謂費盡心思,將太守府收拾一番讓了出來,所有吃穿用度奢華至極,這般討好之舉倒讓離顧手下幾位將軍不屑一顧。
    翊王叛軍仍在城外虎視眈眈,這些舞文弄墨的官隻顧著享樂,用鼻孔看他們這些打仗的糙人,到了兵臨城下,還不是得讓他們來保衛家國?
    離國人好武,是馬背上起源的國家,雖然曆經數代中原的禮儀熏陶和文化教養,變的與翎溟兩國無異,但骨子裏仍然潛伏著凶猛的獸。因此與翎溟兩國不同,離國風氣開放,女子自幼習武的不在少數,半大的孩子都會些花拳繡腿。皇室漢化,下層人民更多的卻還是保留著一些異域風情的飲食與服裝,對自己的風俗帶著一些優越感。
    溟國傳承最為悠久古老,在中原繁衍近千年,江河數不勝數,是多水近水的國家。女子多婉約秀麗,出閣之前多學琴棋書畫,能歌善舞,漂亮的女子更是時常覆麵紗。聽聞那江南水鄉的溫柔多情,屋宇精致華麗,女子身姿款款,步步生蓮,連微微瞥一眼人都是臉頰生桃色,眼波如秋水。
    因此,溟國武力偏弱,重文輕武,與如今驍勇善戰的翎離兩國格格不入。再說起翎國,那當真不像是個中原國家,幾代翎帝都酷愛征戰四方,手下的將領更是一個賽一個的猛,一個比一個厲害,而且多年輕的將領,雖無飽經風霜的經驗,手腕卻鐵血無情,先有伊落塵,後有軒轅影,但好在隨著瑤妃一事,這兩位已經不足為懼。
    其實離國早些時候也有數位驍勇善戰的將軍,但隨著武將勢力龐大,甚至威脅到皇室,幾代離君為了製衡,采取奪權手段,甚至一段時日也效仿溟國重文輕武,導致武將一脈謹慎行事,苦不堪言,等到當今離君陛下登基,方才恢複他們的地位。因此也難怪這些文官會這般輕視於他們。
    可以說,如今這些將領和士兵無一不憋著口氣,希望在這場戰役裏脫穎而出,證明自己。
    太守府。
    絲竹聲陣陣,曼妙輕柔,靡靡之音蕩漾,裝扮奢華精致的房間裏,柔軟的湘妃榻上白衣男子慵懶坐著,折扇精致,緩緩輕搖,漂亮的眼睛微眯著,平日的冷意鋒芒似乎都褪去。
    從屋頂落下的垂簾輕薄邐迤,隨風微微飄蕩,帶來外頭蘭花的魅香和女子誘惑的體香,一開一合之間,腰肢款款的舞女曼妙的舞姿若隱若現,廣袖蕩起,無數花瓣紛飛如雨,琵琶聲纏綿悱惻。纖腰細臀,玉臂橫陳,雪膚花貌,唇紅齒白,尤其是眼神勾人,狐媚入骨,像搖擺的罌粟,不斷流瀉的春色讓一邊的下人垂頭不敢多看,生怕定力不夠。
    忽然琵琶聲轉急,一道紫衣劃過鶯鶯燕燕,旋轉,飛舞,開,擰,轉,合,紫紗輕柔魅惑,羽扇輕薄要擋未擋,露出半片精致嬌美的容顏,身邊的粉衣舞女紛紛在其左右伴舞,而她足尖輕點,妖嬈擺動中,慢慢靠近了簾後的離顧。
    花瓣奢靡,青絲如瀑,銀飾清脆,輕柔卻略顯急促的喘息,女子胸前起伏,柔滑的香肩,酥乳傲立,隱隱間一道媚人的溝,隨著喘息,不斷傳來馥鬱的香氣,她微微旋身,竟大膽地落座到離顧身邊,赤裸的玉臂抬起玉壺,倒了一杯酒,吐氣如蘭,“陛下……”
    鶯啼軟語,連聲音都像浸過了蜜般媚人。
    離顧身邊,殷厘非禮勿視般轉過了頭,心裏腹誹,到底是為何,自家陛下忽然轉性了?
    沒有看見,她纖細的手腕輕抬,慢慢靠近離顧……
    “啊!”一聲尖叫,琵琶聲戛然而止,下麵一片慌亂,殷厘心猛地一緊,回過頭來,隻見離顧手中折扇一開,鋒利的扇麵拍開了那盞酒杯,幾乎是快的無法形容,一抹雪亮的刀尖從紫衣女子袖中滑出,離顧清冷漂亮的眼睛微瞥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嘲意,眸裏一暗,折扇抵著女子的手腕轉了個圈,隨後猛地用力。
    紫衣女子悶哼一聲,短劍落地,她連連後退,離顧手腕一翻,折扇分成八道短刃破空而出,隨著清脆的幾聲破牆聲,穿透女子的薄紗釘在了牆上,她一驚,想掙紮,卻發現刃上的內力深厚無比,根本無法掙脫開。
    殷厘驚醒,怒不可及,“來人,護駕!”外頭的侍衛一窩蜂湧入,不一會就把房間團團圍了起來,那些舞女嚇的癱坐在地上,顫抖不已。
    再看離顧,哪還有半分風流情欲,悠悠坐回了榻上,指尖輕撥,拿起酒杯淺酌一口,玩味地看了眼被釘在牆上動彈不得的紫衣女子,放下酒杯,來到她身前,修長的手毫無感情地掐住她的臉頰,把什麼東西撕了下來,落到地上。
    殷厘低頭一看,是一張人皮麵具。
    再抬頭,離顧打量了一會那張更加漂亮的容顏,溫和笑道,“原來是紫藤姑娘。”
    紫藤俏臉蒼白,她隻覺得眼前的男人像是惡魔一樣可怕,紅唇緊抿,哪還有剛才半分妖嬈多情。
    原來會逢場作戲的,不止她一個。他怕是早就知道她藏在這群舞女裏,等著她自投羅網了。
    殷厘有些後怕,羞愧於自己的鬆懈,臉都紅了,低聲道,“陛下恕罪……”
    離顧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輕笑了聲,“離陌斷不然會幹這樣愚蠢的事,那麼……你是誰派來的呢?”他的眼睛像是深淵,仿佛要把她吸進去的冷,紫藤微微顫抖,他什麼都猜出來了。
    自從她放走未央,離陌就再也沒有召見過她,棄若敝屣的姿態讓她絕望,而這時候,他身邊的人找上了她……
    他告訴她,此去九死一生,但隻要她成功歸來,他便能許她換個身份繼續留在離陌身邊。
    多大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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